“噢，瑞瑞，這件好漂亮！”
旋轉木馬精品店內，瑞瑞對顧客微笑著，扶了扶眼鏡。她拿起那件忙活了一上午做成的裙子，最後做了一下調整。
“對吧，要我說這設計確實很不錯喲！”她讚同道，然後小心地疊好了裙子，放進盒子裏。“真對不起，小春，我花了那麼久才做完，我最近經常出遠門。”
春雨搖了搖頭。“哦，沒關係的。我一直覺得待在這個小鎮上確實委屈你了。”她使使眼色。“你遲遲沒去馬哈頓發展，該不會是被鎮上的哪位白馬王子給拴住了吧！”
瑞瑞尷尬地咳嗽起來，佯裝笑聲。“別傻了，親愛的！白馬王子可拴不住我的心。”她回答說。畢竟，某個紫馬公主可是把我整得像個瘋婆子一樣到處跑去找她的書呢。
春雨嘿嘿笑了。“哈，那我就放心了，要是你走了誰來給我做衣服呢？”說著，她走向門口。“回見，瑞瑞！再次謝啦！”
“謝謝惠顧！”
等門鈴響過後，瑞瑞才放鬆下來，打了個哈欠。天哪，她真的該改掉每次旅行回家就開始連夜加班的毛病了。回程的火車比預期早到，加上沒有一群焦急的小馬來接她，她就安心回家趕單子去了。說明暮暮這次一時見不著她也沒有擔心過頭吧？
說起來，她去無盡之森附近走了一趟，發現殘破的項鏈還會發綠光之後，那緊繃著的神經就舒緩了不少。雖然很可惜用不了交流術了，但還有法子探測到無序也不失為一件鼓舞馬心的事。
一聲“喵”打斷了她的思緒，瑞瑞低頭，看到了蹄邊的澳寶。她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或許是時候給自己放個假了，找到了書卻丟了客戶可不行。
又一聲“瞄”，瑞瑞瞧見澳寶對放在椅子上的書嫌惡地嗅了嗅，想必是由於上麵還殘留著聖心村村民的氣味吧。在貓咪萌生出什麼企圖之前，瑞瑞一把將書浮起來塞進鞍包。這書是村長送給她的，她向村長說明了她的確有借書卡，而且正在致力於回收這本書。但她也十分懷疑，村長是為了讓她“封口”才贈書以示誠意。
“呼！”
瑞瑞看向窗戶，有一隻熟悉的黑色貓頭鷹在窗台邊等候，不忘緊盯著那隻麵露敵意的貓。嗨，看來某馬有些等不及了呢。她想著，抿嘴一笑，伸蹄去摸項鏈……要是它完好如初該有多好啊。
她拿起了鞍包，數分鍾後，她已經走在隨著瑟彌斯去往圖書館的路上了。不如說，領頭的是她，瑟彌斯歇在她背上，聽她講述自己與幻形靈族的奇遇。現在的她不需要指引就能找到圖書館了。而貓頭鷹成了一個儀式，更貼切地說，是暮暮催獨角獸趕快過來的信號。
終於，圖書館遙遙在望，就在要跳下凹坑的一刻，瑞瑞停下了動作。瑟彌斯飛起來，不明白她要做什麼，隨即看到瑞瑞瞬移到了坑底時驚喜地鳴叫出聲。
“哈！”她有些喘不上氣地喊。看樣子她還做不到像暮暮那樣輕鬆地瞬移，但短距離還是沒問題的，暮暮看了準會開心。
瑞瑞興致昂揚地飛跑向樹，鑽進隧道。不像幾周前，暮暮沒有在另一端等著她，她粗略掃視一下牆壁，也不見有心焦如焚的爆炸痕跡。
“暮暮？”她喚道，向裏探了幾步，“暮暮，親愛的！我回來了！”
她身後響起了耳熟的劈啪聲，瑞瑞轉過身，迎接她的是一位模樣相當淡定的圖書館公主。
“哦！瑞瑞，你回來了！”她熱聲說著，視線掃過瑞瑞全身。是在檢查有沒有受傷吧？
“是啊！而且你看上去冷靜得不正常啊。這次沒想著炸穿圖書館啦？”她調侃道，還故意望來望去，找找有沒有熱乎的焦痕。暮暮臉上泛紅，惹得她咯咯輕笑。
“怎麼會。我相信你會沒事的。”暮暮從容答道。她的目光落到了瑞瑞頸上，兩耳也一齊垂下了。“項鏈碎了，對吧？”
瑞瑞沒有回答，隻是從背包裏飄出項鏈的遺骸。卜和塑從地下室裏找回了碎片，即便如此，她也清楚無論怎麼修都不能讓項鏈恢複最初的光彩了。
“恐怕是的。”她說，看著暮暮用魔法接過了碎片。“看來我們的小實驗有些過火了。”
“哦……那我猜你當時也沒能瞬移走吧……”暮暮緊緊盯著損壞的項鏈，皺起了眉頭。
“不過探測術還有效，”瑞瑞馬上說，“我用森林裏殘餘的混沌魔法測試過了。”
暮暮聽了並不高興。“我不喜歡探測到他在跟蹤你，因為他‘確實’在跟蹤你。”
瑞瑞擠出一個笑，“但是這不正意味著我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嗎？”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暮暮喃喃地說，“我想我們還是可以繼續嚐試用那個交流術，但最好還是再找個新的媒介。在此之前，用它來探測無序是沒問題的。”
“我沒料到他會在那裏。”瑞瑞繼續說，“我很不安，我發現自己居然沒好好想過……麵對他時該怎麼辦。不過我自覺在應對幻形靈的時候表現得還挺不錯的，總的來看！”
“嗯。”
瑞瑞沒來得及問，暮暮就朝遠處一張桌子跑去。
“暮暮？”
瑞瑞把鞍包放在隧道口邊，再去追暮暮。待她來到桌旁，暮暮已經坐下，並用魔法在桌上列出幾卷白紙，新鮮的墨水，以及一支筆。
“這是要做什麼？”她一頭霧水地坐到暮暮對麵。暮暮唐突的笑臉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我們之前是思維融合過了，但我獲取到的旅途見聞完全滿足不了我啊，所以！”又一個卷軸出現，上麵列滿一個又一個問題。暮暮舉起翎筆，繼續說，“我設了五百個問題，這應該足以讓我好好了解聖心村及其社會生態，以及你是怎麼逃脫的了。”
瑞瑞笑著搖了搖頭。“哦，天哪，你這馬真是沒救了，是不是？”看暮暮滿臉不服的表情，她笑得更厲害了。“五百個問題是不是太多了一點點呀？”
“可是——！可是都過去一千年了！滄海桑田啊！”暮暮怨怨地說，“我這裏隻有幻形靈初步融入小馬社會時期的行為記錄！我沒有他們在經曆了一千年的社會和地理環境適應後的記錄！”
瑞瑞哼了一聲。“首先，我能向你保證他們在社會適應這方麵做得相當差勁。我妹妹的演技比一整個村的村民加起來都要好。”
暮暮重重地點了點頭，在空白的卷軸上草草記下。“那飲食習慣呢？他們有沒有找到一種依靠有機養分而非魔法榨取的維生方法？”
“其實呢，他們還是在以愛為食。”瑞瑞說，她比較傾向於說人話。“目前看來，你的侄女時不時會去給水晶之心充能。”
“真的？！”暮暮問，耳朵嗖地立起。她又在紙上揮灑起來。“真有趣！我本以為水晶之心隻跟韻律緊密相連，但在我被囚禁之後它一定是被做了調整，以適應她後代的魔法根基（magic roots）。我有一本關於這方麵的書，但是——”她停住了，接著抬頭看向瑞瑞。“你有沒有……你有沒有找到書？”
瑞瑞哼哼道，“你的書？”
暮暮點點頭。
瑞瑞再次沉吟一陣，強忍著壞笑，“我找到了，隻是……瞧我這記性，我把包冷落在隧道口邊了！可以等我一下嗎？”她談吐間挾著一股從容自若的氣場，演技含金量足以搶走幻形靈的飯碗。不等暮暮幫她把包傳送過來，她站起身，快速深呼吸一口，亮起獨角——
啪嚓！
從她到門的兩點間，瑞瑞忍受了片刻的至暗。感覺就像在聖心村那會兒不借助外力下的第一次傳送，不過這回落地很準。瑞瑞喘上一口氣，拿起鞍包，無視了理智的警告，再次發動瞬移。她沒能直接回到桌子旁，而是出現在了半路，上氣不接下氣。緩過來後，她立馬跑到桌旁坐下，盡力不去看那匹安靜得可疑的天角獸。
“獻醜了，我的傳送術還是沒有我想的那樣技驚四座。”她看著包裏說。隨後翻找出了那本書，這才把目光轉向暮暮，獻上她最奪目的笑顏。“瞧（Voila）。”
暮暮沒有接過書，甚至看都沒去看一眼。她盯著瑞瑞，嘴巴張成一個可愛至極的O型。她眼神在瑞瑞和門口間來回跳躍，一時喪失了表達能力。
“怎麼啦，暮暮？”瑞瑞忽閃著大眼，問。
“你……你瞬移了。”暮暮語氣飄忽。
瑞瑞把肘撐在桌上，下巴靠在蹄上，勉強保持著端莊的微笑。“對啊！”
“你瞬移了，”暮暮又道一遍，兩隻腿舉到嘴邊，啊，她臉上的欣喜讓瑞瑞心花怒放。下一秒，她跳起來大喊，“你做到了！”她瞬移到瑞瑞左邊。“瑞瑞，你做到了！”她又瞬移到瑞瑞另一邊，還飄得高了一些。“你做到了！我的天呀，你真的做到了！”
瑞瑞忍不住開懷大笑，看著暮暮在她身周瞬移來瞬移去，不停重複那四個字，驚喜的叫聲此起彼伏。天哪，她太可愛了。要是碎一條項鏈能換來這麼高興的暮暮，再碎一千條瑞瑞都樂意。
“快！”暮暮脫口而出，瞬移到遠處的一個書架上。“瞬移到這裏！不對，慢著！”她出現在更遠的地方。“這裏！等等，不對。”又稍稍挪近了一點。“這裏！我們得測一下你的瞬移範圍，然後是速度，然後——”
“暮暮，甜心，冷靜點。”瑞瑞按捺著笑聲說。“我水平還差得遠呢！”
暮暮重新瞬移到桌對麵坐下，笑容依舊閃閃發光。“我就知道你能行！”她激動地拍著蹄子說。接著她又清清嗓子，正經地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嚴格來說你是作弊了，因為是我幫你開的頭，但是！你能順利施放還是因為你已經掌握了基礎，知道吧！還有就是——”她的笑變得洋洋得意了，“你之前還說我們的傳送術訓練一點用都沒有呢。”
瑞瑞誇張地歎了口氣。“我知道。瞧我多傻！看來不管怎樣，我都隻能接受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了：你總是對的，暮暮。”說完，她粲然一笑。
“那當然。”暮暮立即回答，又馬上回過神來，臉紅了。“呃，沒有啦，我也不總是對的。反正……基本上。大部分時候吧。不管了！瑞瑞，這太棒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你掌握一種逃生手段了！而且既然你能學會傳送術，那麼理論上說我們可以進一步學習複雜的魔法變——”
“想都別想。”
瑞瑞近乎威脅的口氣讓空氣安靜了一會兒，最後，暮暮笑著翻了個白眼。
“那好吧。”暮暮總結道，“以後再說也行。”
瑞瑞抬了一下眉毛。“那得很久以後了。”她回答，暮暮的喜眉笑眼也深深感染了她，獨角獸不由得在桌上交疊起兩蹄，柔聲笑起來。
安靜再度籠罩，但既不突兀也不違和；隻是彼此凝視著，完全沉浸於當下的氛圍，令她們心曠神怡，對瑞瑞一方來說，這股感受來自於欣賞暮暮天使般的笑容。
“你做到了。”暮暮再一次說道，目光閃爍。
“是我們做到了，”瑞瑞糾正她，“我們一起。”
“我們一起。”暮暮輕聲複述，她臉上的喜悅有所消退，轉而染上一絲崇敬之情。
她們做到了。不是瑞瑞，不是暮光，而是她們一起——正如她們一起決定找書，一起麵對龍族，一起去麵對那變幻莫測的未來那般。
“而且，”瑞瑞再度綻開笑顏，“我還有個好消息。”
暮暮的耳朵豎了起來。“還有？”
瑞瑞胳膊肘撐在桌子上，托著下巴，狡黠一笑，“沒錯，而且我告訴你，這個比傳送術還要好得多。我在聖心村碰巧遇到了一名皇家衛兵，然後……”她眨了眨眼，“猜猜是誰獲得了覲見凱丹薩·銀甲十世，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可愛的丹薩公主的機會？”
暮暮又像之前那樣蹭地站了起來，“真的？！”
瑞瑞含笑道，“我還會在這種事情上騙你？”
“瑞瑞，這——你要——！你要去——！”她頓住了，不自覺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大概她對好消息的承受能力已經到極限了吧。良久，她終於吐出兩個字：“哪天？”
“差不多兩周之後吧，應該是！裂盾告訴我他這周會找時間給我寄一封官方信件，也就是說我們還有充裕的時間接待一下萍琪，之後我就能放心地出發去中心城了！”她對暮暮愕然的表情吃吃笑著，“我就說啊，解救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對吧？”
暮暮呆呆地看著她。“我……我……你能——”她突然瞬移走，下一秒又回到原位，身旁飄著一個封得嚴嚴實實的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