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晚風吹來，裏麵藏著初秋醞釀已久的涼意。應該是找人心切，我的身上沁出薄汗，在風的教唆下，這層汗被涼意引爆，炸出一片片雞皮疙瘩。
莫莉穿著單薄的睡衣躲在角落，她潔白修長的手指抓住盆栽的根部，仿佛自己已經與它融為一體。平時幹淨利落的劉海，此刻變得無比淩亂。眼眶一圈已經哭得紅腫了，眼淚還在吧嗒吧嗒的掉。
我蹲下身子，輕輕取走了莫莉手中這保命似的盆栽。她抱著雙膝，眼神裏是無盡的恐懼。
我撫著她冰冷的手，溫柔地說道：“莉莉，我是成風。有我在，沒事的。”
莫莉眼中的恐懼沒有消退，她顫抖著雙唇，說道：“成風，沒有時間了。成風，你不要怪我。”
我看她意識清醒了一些，便上前摟住了她的肩：“我不會怪你，我已經解決好了。”
莫莉突然哭得大聲，哭聲像把尖銳的槍，刺穿了我的耳膜，劃破了夜的寧靜。我一直摟著她，她也伸手抱緊了我，她越抱越用力，指甲快要嵌進我的肉裏。
她重複地哭訴著：“成風，對不起，對不起……真的要沒時間了……不要離開我，求求……不要離開我！”
我幹脆坐在地上，讓莫莉把身體的重量都交給我。她像這樣哭喊了許久，好像其實沒有很久，記不清了……直到她虛弱地睡著，我才把她抱進了屋內。
關上房門，我又莫名回到陽台。
隔壁陽台不知什麼時候開了燈，還多了一位光著膀子的大叔，他一臉愁容：“什麼玩意兒吵那麼久？！知不知道現在幾點啦？！”
大叔的目光移到我的身後零亂的客廳，似乎明白了什麼，語氣緩和了一些：“小兩口至於嗎？搭夥過日子的人……你是男人就讓著點，女人這生物，我們是捉摸不透的。順著她們點，咱們的日子也好過點……”
我抱歉地笑著，隔著陽台給大叔遞了一根煙。
大叔眼睛像是放光了一樣，接過煙後迅速藏到身下，一邊瞟自家客廳一邊繼續教育我：“這大晚上的，是不是？……吵到大家休息了都不好，孩子明天還要上學呢……”
大叔說著說著就對我擠眉弄眼的，還做起了唇語表演。我懂他什麼意思，於是在自己點燃一根煙後，把打火機丟給了他。
大叔點燃煙後猛吸一口，還沒來得及回味，客廳內就傳來一聲猛烈地訓斥：“老趙，幹什麼呢！？勸勸得了，對人家小媳婦這麼上心嗎？！看老娘一巴掌鏟死你……”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大叔則慌張的把煙丟地上踩滅，接著連同打火機一起丟了過來，對我說道：“見笑了，互相包容，大家都不容易。”
“明白。”
大叔對我點頭示意，又對屋內應了一聲。接著燈光熄滅，這小插曲也就過去了。
我將腳邊的瓦礫踢到一邊，靠著護欄抽著煙。我的胸口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它好似很重，壓得我喘不過氣。可是它又在翻湧，一遍又一遍地剮蹭我的心。
我想，如果我能早點妥協，是不是也能像那位大叔一樣，過上平凡但不乏趣味的生活。
之前一直在猶豫，人為什麼要結婚呢？
用一個名分拴住兩個人，再用車貸、房貸，孩子來壓住兩個人。在時間慢慢的發酵下，人們向往自由的那對翅膀就會腐爛掉，最初的夢想也會發臭。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不隻是為了繁衍後代，更應該是為了看花怎麼開、水怎麼流、太陽怎麼升起，夕陽又是何時落下的……
可我此刻內心矛盾，人也是孤獨的。一生太漫長了，總要有個相知相伴的人走完這段旅程。她做飯，我洗碗。我開車，她坐副駕駛，車裏放著我們喜歡的音樂，再一起聊天吹牛。每天下班後一起吃飯，聊聊今天發生的事情，再出門散散步，做對方無聊時的消遣。
莫莉這一年的陪伴，讓我覺得結婚好像並不是很可怕的事情。
……
手指間的煙燃盡，灼熱感讓我醒來。我將煙熄滅，簡單地打掃了一下陽台。看著遍地狼藉的客廳，我才反應過來是不是應該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