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嚴寒往複，扳著指頭數著年歲又過一年。
這些年朱柿不斷尋找青時下落，沒有半分進展，恍惚中就翻了好幾個年頭。
今年的雪來的比往年遲，飄零的急促，朱柿合著白色宗袍躺在房簷下的藤椅上，時不時閑暇用手接著被風卷進來的銀栗，無妄峰滿當當鋪上了厚厚一層白色，院子裏除去那幾株傲然挺立綻放的紅梅，再也瞧不到一丁點顏色。
哦不。
她轉過去看著旁邊另一個躺椅上縮著的一團毛絨，還有一團紅色。
“距上次你化尾這都多少年頭了，你怎麼還不願意化形？”
那狐狸半眯著眼睛，睡意朦朧，“有人養著，有吃有喝，本座不急著找下家。”
朱柿手指在空中轉圈，還未飄下的雪花在虛空中被積攢起來，她泄憤的團了一雪球彈了過去，“赤霄，你別過分了。”
“又不是我不解契約，是他不願意的，你倒是去和他說說呀？”
朱柿鼻腔裏哼哧一聲，她這些年基本在山下完全放任著陳識亦，哪裏還會去找他。狐狸嘴掛著一抹狡黠笑容，眼睛都沒抬一下把頭埋在腹部藏得更深了，尾巴似有似無掃著落在身上的雪，下一秒周身星點白色消失不見。
它聲音低啞，帶著沒睡醒的慵懶，控訴道：“朱柿，你那好大兒如今都十七了，少管點吧！有那時間操心他還不如想想要買什麼，這都快過年了，你看這光禿禿的院子裏啥也沒有。”
朱柿扭頭看看，冬眠的花草被雪蓋上除了白色還是白色，太幹淨了，是有點單調，“下次宗門再去市集采買，我叫他們多給你帶些吃的。”
“行吧！湊合！”赤霄打了個哈欠沒再說話，像是睡過去了。
十七年了麼？
真快啊。
她看著身旁的赤色嘴角微微一笑，給它丟了床褥子，動物的天性都不喜銀裝素裹的日子，赤霄也不例外。
這十七年裏她的身邊隻有這麼一隻狐狸不離不棄的陪著，養著養著倒是沒有那麼生厭了。
除夕眨眼便至。
大衍宗過年是十分熱鬧的，不比山下裏的煙火氣少，冬日裏不停歇跳動著的萬盞燈火，高空中徹夜不斷的漫天火樹銀花，宗門放飛數不清的祈福燈會在某一刻照亮夜空，還有道不完的吉祥話，以及壓歲錢。
每一個人，都是那麼鮮活。
朱柿一直以來都不怎麼參加宗門聚會，也隻有每一年的除夕雲川會拉著她去喝酒，帶她去山下市集逛逛，而每次回來兩人都是喝得醉醺醺。
赤霄習慣的躺在屋簷下椅子上，豎起耳朵聽著不遠竹林那邊屋子裏酒壇子滾在地上碎裂的聲音，以及抽抽嗒嗒的哭泣聲。
那個屋子朱柿平日裏不會進去，也就每年除夕那晚她才會去，連著幾年都是這樣。
朱柿並不喜歡酒的味道，隻是灼燒的喉嚨以及昏脹的腦子可以讓她忘卻許多事。她抱著滿地的酒壺喝了遍，在打了個飽嗝後，用著僅存的清明理智清理好屋子，踏出青時的屋子又重新設了道禁製。
這道禁製不是給別人設的，是給她自己。
朱柿今夜身著紅衣一改往日素淨，一手提著誅邪，一手拎著酒壇，蹣跚著步子回到自己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