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刺骨。
步離拎著關東煮從嗷嗷待哺的人群中艱難逃離，隨意一呼氣眼鏡上就蒙了霧氣。
“操。”步離空出一隻手準備摘口罩，但看著周圍還一堆戴口罩的人，他又忍住了。
前陣子的流感已經到了末期，但現在天也越來越冷，不少人發現了口罩的防風作用，索性就繼續戴口罩了。
但這就間接導致了一個問題：流感還沒好的人和流感已經好的人很多時候根本分不清。
步離走路的速度不快，眼前的視線一半朦朧一般清晰，手裏的關東煮還沒入他和庭陸的肚子，可不能中途奉獻給水泥路。
靠近書店的時候正好也離學校沒幾步路，周圍的光線漸漸亮了起來，步離偷偷把口罩往下拉了拉，大步朝書店走去，沒想到還沒走幾步路，就看見了讓他大腦警報驟響的人——傅熙越。
不是步離小心眼，實在是傅熙越每一次出現都不太單純——他看庭陸的眼神實在是令人忍不住多想。
上星期晚自習放學路上，步離出師表背到‘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就開始支支吾吾，庭陸等了半天，忍不住出聲提醒，“苟全……”
“狗拳？”步離一臉懵逼，出師表什麼時候還有‘狗拳’二字。
“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
步離猛地轉過頭，對上了傅熙越那張笑臉，“抱歉。”
“……沒事。”步離說完，就聽傅熙越跟庭陸打了個招呼，“晚上好啊，庭陸。”
庭陸點了一下頭，算是回應。
傅熙越的手插在口袋裏，慢慢摩挲著準備了很久的東西，“聽說你上次語文128，真的很強，那卷子還挺難的。”
庭陸：“嗯。”
步離夾在兩人中間默默無言，眼睛直視前方。傅熙越好整以暇地看了一下步離，目光又看向庭陸側臉，很快在路燈的幫助下捕捉到了那點開裂，“多喝點水，塗點潤唇膏，你嘴唇有點幹。”
步離猛地看向庭陸，很快捕捉到庭陸嘴唇上的幹裂。他剛想說話就聽庭陸抿了抿嘴，視線越過自己，“謝謝。”
傅熙越從鼻子裏哼笑了一聲，他還戴著口罩，聲音尾調在寒風裏有些被吹散，但是步離聽的很清楚，“先走了，照顧好自己。”
步離死死盯著傅熙越的背影，忍不住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嘶——”他又下意識抱住腦袋。
“怎麼了？”庭陸疑惑地看著步離，“突然敲自己腦袋做什麼，今天不是還頭疼。”
今天是被凍傻了吧，傅熙越都發現庭陸嘴唇幹裂，他怎麼沒發現。
“步離？”
“啊？”步離扭頭看向庭陸，庭陸這次難得和他對上了視線。
庭陸：“……”
“……”步離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摸著後腦勺尷尬地道，“抱歉，今天和你待了一天都沒發現你嘴唇幹裂了，你唇膏還有嗎，我這裏有新的。”
庭陸輕輕搖頭，聲音柔和，“你不是今天頭疼嗎，唇膏還有。而且，”他頓了頓，“今天我也有點忙，剛發現你嘴唇有點幹。”
步離舔了舔嘴唇，發現自己的嘴唇好像確實有點幹，‘’是哦，你不說我都沒發現。”
“噗。”庭陸突然笑出聲來，步離愣愣地看著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要撞到前麵的小情侶，下一刻，一隻手迅速把他往旁邊一拉。眼前的庭陸突然遠了些，又很快近了些。
“發什麼呆。”庭陸拉著步離站在道路旁的樹下，這時候大膽地注視著步離的眼睛。
步離整個人愣了好幾秒，隱約的頭疼讓他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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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熙越站在一排支架前，眼睛微微泛著光，庭陸提著書店袋子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時，步離感覺自己飛快走了過去。
“嗨。”傅熙越順著庭陸的視線看去，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
步離的視線在傅熙越臉上飛快掠過，“嗨。”隨即他的目光落在庭陸身上，“買好了?”
庭陸點頭：“嗯。”
步離的目光轉向傅熙越，眼裏帶著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敵意，“那我們先走了。”
傅熙越還是笑眯眯的，“我也買完了，剛才碰到庭陸我以為就他一個人，打算跟他一起回宿舍呢。”
步離一臉理解地點點頭：“那現在我們先走了。”說完他看向庭陸，“走吧。”
傅熙越亦步亦趨地跟在兩人後麵，步離不動聲色地注意了後麵半天，很快扭頭看向庭陸，“庭陸，咱們要不走快點。”
庭陸的側臉藏在陰影裏，步離看不清他的神情，“好。”
傅熙越很快離他們越來越遠，步離的配合著庭陸的速度走了一會兒後，很快就放慢了速度。
“你不喜歡傅熙越。”人流稀少的校園小道邊上，庭陸的聲音除了風以外沒有任何阻擋。
步離腳步一滯，很快又聽庭陸說，“我和他們都隻是普通同學關係。”
兩人抄近道進了教師宿舍樓，爬了兩層樓梯後又到了平整的水泥地上。他們周圍都是教師宿舍樓，溫暖的燈光從四麵八方而來，配合著光線暗淡的路燈，悄無聲息地在斑駁的水泥地上映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庭陸的臉在步離的視線裏又清晰了些。這次，他的視線直視著步離的眼睛的。
步離感覺胸口悶悶的，他明明應該很高興，但是他又很難過。
“楊爭說——”步離欲言又止，目光在落在庭陸的嘴唇上，這次庭陸的嘴唇沒有幹裂，晚自習的時候他就督促著庭陸塗唇膏，他還特意在庭陸的保溫杯裏加了蜂蜜。
可他還是不免想起那個夜晚，傅熙越說：多喝點水，塗點潤唇膏，你嘴唇有點幹。
照顧好自己。
明明他們天天在一起，即使那天他頭疼，但是朝夕相處中，他竟沒發現這顯而易見的細節。
庭陸看向兩人身後的樓梯口，有一對情侶正一邊說話一邊上樓，等到他們經過他和步離，走出老遠後，他才開口，“楊爭說什麼。”
“傅熙越，他。”步離感覺口腔中突然漫上來一點苦澀，手指輕輕蜷了蜷，“我們先走路，這裏太冷了，流感還沒完全結束呢。”
庭陸這才發現步離給自己擋了一部分風，“抱歉，謝謝你。”
“咱們之間說什麼謝謝。”步離剛說完就開始後悔，又不知道怎麼給自己找補。走出好幾步路後他才繼續剛才的話題，“他交過男朋友。”
庭陸沒說話。
步離突然把有些沁汗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感受著手在風吹下漸漸變冷。
“怕你被帶偏了。”
庭陸還是沒說話。
兩人沉默著走到了宿舍樓門口，經過幾個吵吵嚷嚷的宿舍，很快開始上樓。
“不會。”步離聽見庭陸開口。此時周圍的燈光比他們當時在教師宿舍樓下還要亮，但在半開放式樓梯裏，步離還是不能夠完全看清庭陸的表情。
“如果你擔心的話，我會少和他打交道的。”庭陸的腳步突然快了一點，步離連忙跟了上去，‘’你……”
“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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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離刷牙的時候還在琢磨庭陸剛才的話，越是琢磨，心情越差。
江鎢端著臉盆出了浴室，深深吸了口氣，“臥槽真他媽冷。”他快步走到陽台，“喲，回來了步離，今晚上買的什麼好吃的。”
步離咬著牙刷扭頭看著江鎢，江鎢抬了抬頭，快步把臉盆往洗衣台下一放，“刷完了趕緊回床上啊，太冷了。”
步離：“#%……”
江鎢走後，步離感覺大腦有些淩亂。他明明是提著關東煮回來準備美美吃一頓的，怎麼就在刷牙了。算了，不管了。
刷完牙的步離坐在折疊椅上，碗裏的關東煮還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手上的溫度也剛剛好。他看了關東煮半天，突然感受了一道強烈的目光，轉過頭一看，他親愛的下鋪張洛正滿眼發光的看著他。
“……”步離想了想，決定將關東煮贈與嗷嗷待哺的人民群眾。
“謝謝爹。”張洛一臉激動地接過關東煮，抬眼掃過周圍的兄弟，發出了群眾心裏的呼聲，“來，一起幹了！”
“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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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陸的關東煮好好地進了胃裏。
他一邊吃一邊翻著曆史書，很快就要期末考了。他自己他倒是不擔心，隔壁那個他倒是比較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