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的臘月，省城罕見地下起了大雪。
病房裏不覺得有多冷，我陪張春梅站在窗前看外麵的雪景。
她現在可以吃少量的食物。
而我也在醫院的公共食堂準備了一套做飯用的東西，每天親自給她做營養餐。
我怕她站久了之後會覺得累，就讓她回到床上去，也免得著涼。
她把頭倒在我肩上，告訴我還想站一會兒。
也罷，聶主任說她可以正常活動，沒必要成天躺在床上。
今天的雪越下越大，如鵝毛一般在我們眼前紛紛揚揚。
張春梅想打開窗戶，去伸手抓一片雪花過來。
我滿足了她的願望，把窗戶打開，可她接到的卻是一手心冰冷的水。
“老公，你看那……，”
她趁我不注意，把手心裏的水滴在我臉上。
“啊……，你這個壞蛋……，”
我直接把她抱起來，“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你舍得嗎？”
“有什麼舍不得的？別忘了我又不是隻有你這麼一個女人。”
張春梅雙手勾住我的脖子，把頭埋我懷裏，她並不生氣。
“小張，你們兩個好恩愛呀……，”
跟我們講話的是同病房的葉大姐，他丈夫也得了胃癌，同樣做了切胃手術。
她們是在一個月前才搬到這間病房來的。
葉大姐和她丈夫同在一家國營工廠上班，都算是普通工人，隻不過她丈夫是工廠領導的司機。
“你們不也是嗎？今天中午又給大哥做了什麼好吃的？”
張春梅見葉大姐手裏提了個保溫桶，所以才這樣問。
“我給他熬了點魚湯，小陳，你中午打算做什麼好吃的？買菜沒有？”
原來都已經快到中午了，我忙把張春梅放下來。
“大姐，我還沒去買菜呢……，”
“今天雪下得大，你就不要去菜市場了，我買了一些肉和雞蛋，還有青菜，勻給你一點。”
“那怎麼好意思呢？”
“你這麼客氣幹嘛？我是專門多買了一點回來，已經放在你的灶台旁邊了。”
葉大姐這人非常好，上次她借我的‘大哥大’給親戚打電話，事後還要給我拿錢。
我是看她家庭條件很一般，就沒好意思要，再說她也隻打了兩三分鍾而已。
誰知道第二天她就給我們買了幾斤香蕉。
她丈夫是胃癌晚期，手術後一直在做化療，最樂觀的估計就是在活一兩年的時間。
為了給丈夫治病，葉大姐家已經是債台高築，她們還有一個上初中的女兒和年邁的雙親要負擔。
我沒有問她蔬菜和肉花了多少錢，而是直接掏了五十塊錢給她。
葉大姐把錢推了回來，稱她沒零錢找我，下次再說。
我讓她先拿著，她已經幫我買過好幾次菜，收點跑路費也是應該的。
“小陳，我又不是在跟你做生意，你非要這樣話今天就隻能你自己去買菜了，把那些菜還給我。”
張春梅見我惹惱了葉大姐，就捶了我一下，讓我把錢收起來，不要辜負了大姐的一片好心。
那我也隻好照她的話去做，讓葉大姐先把賬記在那裏。
其實我根本就不會煮營養餐，也全靠葉大姐手把手教我。
今天中午我用瘦肉給張春梅做了丸子湯，裏麵放了些青菜。
就在我把煮好的湯往病房送的時候，發現葉大姐在樓梯口偷偷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