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曉,東方既明。
“娘,知縣府派來迎親的人已經進村了!”褐衣少女跑進院子焦急地喊著。
聞言,屋內一中年女子起身,快步到桌前,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將內含的粉末攪在茶水中。
一邊動作,一邊絮叨叨念著:“生山呐,你別記恨我們,人家是知縣老爺的內侄,你過門後就是正經主子,這輩子都能穿金戴銀、吃香喝辣。”
“這麼好的條件,怎麼不讓你女兒水荷嫁過去?”
講話的人被麻繩綁在椅子上,散亂著頭發,神情懨懨,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沒有半點慌亂,仿佛被綁著逼嫁的人不是自己。
中年女人被狠狠噎了一下,支吾兩聲不知道說什麼,索性閉上嘴,把加了料的水端到少女嘴邊。
連生山被綁了整夜,喉嚨幹燥得冒煙,火燒一般。顧不得水裏加了東西,就著中年女人的手大口喝下。
連生山舔了舔幹裂的唇,不太滿足,“再來一杯。”
女人沒拒絕,回身倒了杯幹淨的茶水喂她,語氣軟了下來,“周衙內打探到知縣內侄未曾婚配,想討好知縣大人,命令我們村交六名適齡女子的庚帖上去,看哪個合適。我們都是平頭百姓,哪裏敢惹官家,也是實在沒有辦法……”
喝完水好受了些,連生山清清嗓子,截住女人的訴苦,補全了她漏掉的實情:“這幾日知縣府邸進出多位大夫,卻從沒人見過他那位侄子,如果沒猜錯,周衙內是要選人去給知縣侄子衝喜吧。”
“你怕水荷被選中,嫁過去守活寡,就拿我的名字頂了上去。”連生山麵色冷然,目光如炬緊盯著婦人,明明被綁在椅子上動也不得,卻像是公堂內正襟危坐的判官。
“沒想到我被選中,怕事情敗露,你就以看風水之名騙我過來,趁機下藥,逼我替嫁衝喜,是也不是?”
連生山是棄嬰,十四年前被安城看風水的老神棍撿到,跟著他走街串巷多年,早練成了見人說話、裝神弄鬼的本事,板起臉質問一番,倒是把那婦人唬住了。
婦人別開臉,眼神遊離,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直視麵前瘦弱的少女。
連生山見婦人慌亂,趁熱打鐵地威脅道:“若我把此事說出去,知縣大人認為你看不起他,周衙內也覺得你壞了他的好事,你又當如何?”
婦人霎時麵如土色,嘴唇抖如篩糠,發不出半絲聲音,隻覺得死期將至。
連生山見時機已好,救世主一樣向她伸出援手:“五兩銀子,買我願意。”
安城人家富裕,但對於一農戶家裏來說,五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足夠全家人富足生活三個月。
婦女很是肉疼,但看著窗外的女兒,咬牙答應了。
“剛才怕你逃跑,給你喝的藥是卸力的。放心,今日不能跑跳而已,幾個時辰就失效了。你先收拾一下,我去給你拿銀子。”
婦人為連生山解開繩子後,扭頭去隔壁翻箱倒櫃。
在婦人扭身出門之際,連生山咧嘴樂了起來,咬住左手手背笑得停不下來。
老神棍一直說她與道法無緣,不肯教她。去年冬天太冷,他沒熬過去,隻留下連生山一人。
給老神棍辦了場葬禮,花盡了以往的積蓄。
連生山沒繼承到相麵斷命看風水的本事,也沒人願意把算命看風水這樣的事交到十四歲少女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