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獵鑽到了乘風身邊兒,緊緊地偎著他,狗的體溫比人高些,乘風便隻感覺自己坐進了暖爐子旁。
“阿風,你剛才說什麼,人會害人?是誰想害人?”
蒼海頭枕在木桶邊上,望向乘風。
乘風摸著黑獵的頭,目光卻複雜得緊,眉頭也皺著,像是在思索什麼。
“蒼海,大頭他死了。”
“怎麼會?”
“大頭死在海上,連家門兒也沒踏入,他爹跌了的消息是假的,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等他死了再去摸你借他的那些錢。”
“你怎麼會知道?”
蒼海聞言目眥欲裂,甚至幾分懷疑乘風的話。
他長大至此從未聽過這樣的事,以至於上船前就根本不知,人性竟能劣到此等地步。
“我跑到甲板上之前,根子叔要我去尋他,他就蹲在大頭的遺物旁邊兒,兜裏還揣著你借給大頭的紅票子。那紅票子!整條船上都難有幾張,我咋會看不出來!”
乘風幾分哽咽,他懷裏一直藏著大頭的那本簿子,按在心口上,濕漉漉的簿子也燙得烙人。
“這還是大頭的寶貝,他也不識字,甚至連根兒筆也沒有,全是拿木炭條子塗塗畫畫的。”
乘風說著,小心翼翼地翻開了那本簿子,可令他心驚的是,那簿子裏麵的頁子全都濕了個透,方才他在甲板上趔趔趄趄地跑、走、跌倒,已然全都稀爛了。
那一頁一頁塗著大頭願望的簿子,全都稀爛了!
“咋會這樣!”
乘風急了,慌忙想要拚好那些濕噠噠的碎片,可越想拚好,它便碎得越厲害。
“阿風,給我看看。”
蒼海輕聲,向他攤開了一隻手。
那本簿子的紙張太劣,就連封皮的紙都是最次等的,所以一被雨泡,立刻就碎成了原形。
蒼海不敢再碰,隻將它壓在了幹草垛下,想要修複,也隻能等其全然幹了才能試試,眼下越碰,便是越想毀了。
“大頭是被害死的,他們隻想要錢,人命算什麼。”
豆大的淚珠子落在黑獵頭上,黑獵像是通人性般抬頭,舌頭落在乘風臉上,一下一下地舐著他臉上的淚。
“蒼海,你說你是來尋你的狗,才到了甲板上,可我卻覺得,你是叫騙了。這樣大的暴風雨船上咋可能沒預警,他們騙你出來,也是想用同樣對大頭的辦法來害死你。可我真的沒想到,他們竟為了錢,連你的命都敢要。”
乘風肩胛一下下起伏著,頭深深埋了進去,便像隻受了傷的鶴,我見猶憐。
“阿風…你說的「他們」,是誰?”
蒼海忍不住伸手,輕輕落在他背上,安慰似的撫著。
乘風抬起了頭,淚珠掛在睫上,殷紅眼底卻全是畏懼,他舉起一根食指豎在唇中,緩緩搖了搖頭。
蒼海心底忽地“咯噔”一下,背後不覺也冒出了冷汗,乘風雖是什麼也沒說,可他卻是什麼也明白了。
這乘風不敢言的“他們”,不就是他初上船時,對他殷勤備至百般討好的“他們”嗎?
“阿風,你想不想逃。”
蒼海握住了乘風的手,倆手一並,十指相交。
“逃出這條船,逃出這片海。”
他不是問話,竟是肯定的陳述。
“阿風?”
“你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