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小少爺…
隻好忍上一忍了。
“蒼海,你為什麼怕雷?”
乘風輕輕拍著蒼海的背,想說些什麼分散他的注意。
“咳咳、咳。”
蒼海好容易緩過來一點,抬頭看了眼乘風。
“人都有怕的東西嘛,哪有什麼為什麼不為什麼的?阿風,你怕什麼?”
他的話裏藏著些什麼,乘風雖笨,卻也感覺得到蒼海的提防。也是,他們兩人就算是說破天去,也連朋友都算不得。
他怕什麼。
乘風很努力地想,可想來想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怕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似乎從小到大以來,他都是麻木的,對什麼人什麼事,都無從談起喜惡。
不過,有一個例外…
“我怕小歡兒死了。”
乘風抬起頭,透過狗棚牆壁上的通風口,能看見愈來愈暗的天空。
“小歡兒?”
蒼海不禁惑道。
“我妹妹,是個傻子。”
乘風彎起眼睛笑,心裏卻在犯嘀咕。
小歡兒才不是傻子,她隻是不會哭也不會笑,不會吵也不會鬧,就靜靜地坐著,倆隻眼睛半晌才眨一下。
“人說她叫鬼附了身,用魂兒換了副好模樣,天老爺氣不過,肯定要收了她去。還說小歡兒肯定活不到成年,可我還沒帶她跑出這海呢。”
狗棚頂黑漆漆的,隻有那個通風口微微地透出一絲光。
乘風眯著眼睛看去,想象著他看到的是片天空,那髒兮兮的通風口是輪月亮。
“這外麵是什麼模樣,小歡兒還沒見過呢,要是真到了閻王爺麵前兒問起,她答不上來,怎麼辦呢?”
外麵的世界?
討人厭的海那邊,會是什麼?會有山嗎?山的頂上,能夠到雲彩嗎?
“我也想過給她講呀,可我也沒見過外麵,隻聽阿爹提起過他的家鄉。那裏沒有海,卻有山,整片的山,連著。上麵有樹,樹跟樹也連著,綠油油的。”
“阿爹說,那叫森林。”
乘風沒察覺,那時自己的唇角勾得上揚,眼睛裏比蒼海還要澄亮。
“蒼海,你見過山嗎?山上麵有樹嗎?站在山頂上的時候,那雲彩是就伸手便能夠到嗎?那裏,會很冷嗎?”
蒼海渾身軟綿綿的,仰靠在乘風肩上倆眼沒力地耷拉著,船身幾近三十度的顛簸,令他五髒六腑都攪在了一起。
“我一直在讀書呀,阿風。”
蒼海強撐著力氣,回應他。
“所以今年才決定要看看世界,此番出海,便是我的第一程。我也還沒來得及見山呢。”
“噢。”
乘風垂下眼睛。
“不過我見過照片上的山,那山上不隻有樹,還有水,從石頭縫裏淌出來的水,少一點是小溪,多了就是瀑布!那句詩怎麼說的?我想想。”
蒼海來了勁頭,支起身子看著乘風眼睛裏倒映著的自己。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這句話念得真好聽。
“就是說山上的瀑布呀!壯觀到就像是天上的銀河落了下來呢!對了,銀河就是好多好多顆星星。”
“阿風,我也想見山。”
蒼海情不自禁牽起了他的手。
“我們一塊兒!”
“對!一塊兒!去看森林,去看瀑布,去看山頂上的雲,再去看山頂上的日出!我們一塊兒!去見山!”
一塊兒。
真好聽。
是不是有沙子粒吹進了眼睛裏,乘風隻覺得眼睛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