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進化的攻防戰
「再右邊一點、再右邊一點……」
發生戰爭的當晚，拉庫斯便展開了修複損壞防壁的作業。
工人們先是在崩塌的防壁上倒土，以鏟子填平，然後集合數人之力抬起桶子一再壓在新填的土上，將土壤壓實固定。為了方便搬運，這個得集合數人之力才能夠舉起的桶子上裝有把手，裏頭塞滿了石塊。工人們將這個桶子舉高到二十公分左右的高度，然後再重重地放下好壓實土提。
在進行作業的防壁上，放著好幾具長約一?五公尺左右的蒸氣引擎。這些引擎發電機帶來了明亮的光線，那是弧光燈的強力照明。不過，也許是蒸氣引擎的出力並不穩定，因此弧光燈的亮度也持續呈現著不規則的變化。
此外，現場還準備了將弧光燈的照明藉由透鏡與鏡子集中到同一方向製成的強力探照燈。探照燈照亮了堤防外側，用來警戒有無可疑份子接近。
「我聽說蒸氣引擎的體積很大，沒想到也有這麼小的尺寸呢。」
梅貝兒抵達了正在進行修複作業的現場。納巴爾與夏洛兒也和她一起同行。
「喔喔，這不是聖女大人嗎?聽說您受傷了，您的情況還好吧?」
法蘭克市長發現梅貝兒的身影後，特地走過來迎接她。
市長待在作業現場附近搭建的臨時帳棚裏，在一旁監督作業的狀況。潔妮菲也在臨時帳棚內，此刻正在製圖。她似乎足以製圖組的身分來到現場協助的。
「思。傷勢部分，我已經用魔法作了緊急治療，所以沒什麼大礙。隻剩小腹有點紅腫，到現在都還會抽痛就是了。」
「爺爺，聽說聖女大人是被衣服給救了一命呢。」
夏洛兒瞥了一眼梅貝兒按著小腹右側的樣子，如此補充道。
「我是有聽說過以蜘蛛絲織成的布料很強韌，看來似乎堅韌到連子彈也無法穿透呢。還有，由衣服燒焦的部分與聖女大人鎖骨折斷的狀態來判斷，子彈應該是從上方以這種角度命中的。」
梅貝兒的左肩仍殘留著中彈時所留下的焦痕。夏洛兒讓市長看看那兩道焦痕後，用手指比畫出子彈以銳角從上方墜落的軌道。
「所以，如果聖女大人穿的是普通的衣服，我想子彈就會穿過鎖骨後方的小空隙再貫穿心髒。這麼一來，聖女大人毫無疑問地便會當場死亡——當場死亡喔!」
夏洛兒如此強調著。這番話令市長聽得瞪大了雙眼。
「不過，還好有布料擋下子彈，聖女大人才能保住一命。但這個衣服好像無法抵擋中彈時的衝擊力道，因此才會讓鎖骨喀嚓一聲……」
「夏洛兒小姐，這個話題實在太恐怖了，還是別提了吧。」
梅貝兒聽到夏洛兒的說明，全身顫抖了一下。夏洛兒已經對她說了好幾次，每次都讓梅貝兒覺得自己還能活著真是奇跡。
「而且右側腹也會有危險。這裏如果被打穿了，可是會直接擊中肝髒喔。換成其他衣服的話，我想聖女大人八成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急救無效吧。」
但是，夏洛兒卻無意停下來，她繼續告訴市長當時的狀況。或許是再也不想聽到這個話題了吧，隻見梅貝兒從夏洛兒身旁逃開，直奔到防壁的角落。然後——
「司敦大人，我很感謝你們將這套衣服送給我。」
她轉向大聖堂所在的方向，以誇張的動作獻上感謝的祈禱。
市長仍一邊密切注意著梅貝兒的舉動……
「嗯，我覺得還是應該審慎以對，讓您好好地休養一番……」
臉上浮現了擔心的表情。
不過，梅貝兒卻無視於市長的擔憂。她作完祈禱後又走了回來。
「好厲害~速度好快~……」
很快便對正在發出喀啦喀啦輕快聲響的蒸氣引擎產生了興趣。
市長先生，光靠這具蒸氣引擎沒有辦法帶動馬車嗎?」
「那是不可能的。這具引擎的力量太小，馬車幾乎無法跑動啊。如果光是縮小引擎，就算是業餘的技工也辦得到，不過引擎一旦縮小，出力便會比體積減少許多，因此很少有人使用。事實上，就連發電機也都隻是勉強發動而已。」
市長說著，伸手指向了弧光燈。那些弧光燈的亮度到現在都還不太穩定，有的仍舊閃個不停。不過，因為同時使用好幾盞燈在照明，因此現場作業還能夠獲得平均的亮度。
梅貝兒走近防壁崩塌的地方，俯瞰著作業現場。
「嗯~但是如果在中間嵌上齒輪，以齒輪比來增幅力量，應該還足能夠派上用場。雖然就交通工具而言，可能沒什麼意義……」
梅貝兒眺望了作業現場一會後，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這裏有紙筆嗎?我正好想到一些東西。」
「要找紙筆的話，請到那邊的臨時帳棚去吧。」
市長指著潔妮菲正在製圖的地方。
梅貝兒立刻前往臨時帳棚，她在空桌仁攤開了紙張，拿起鉛筆開始畫圖。
「聖女大人，這是什麼?」
「壓實土壤的機械。不過，這是隻會舉起重物然後再拋下的簡單機械就是了」
梅貝兒設計出來的機械，是僅有四分之三的麵積有齒針的齒輪。這個齒輪裝置的設計很簡單，它在回轉時會舉起桶子裏麵裝得滿滿的沉重石頭，等轉到沒有齒針的地方時，就會因為無法支撐重量而拋下桶子。這個齒輪隻需要裝在防壁上好吊起沉重的桶子，再由兩人在下麵手持繩索調整重物落下的地點就可以了。
「如果和滑輪組合在一起，也能做成吊起重物的起重機。就算引擎無力，隻要能讓長輸送帶回轉，就可以藉此來搬運泥土了。」
「喔喔喔，這麼一來，無力的引擎也可以派上用場了。」
梅貝兒的腦子裏接二連三地湧出了各種新點子。
「如果是這樣的機械，因為作為交通工具的速度不是重要因素，因此自動型的機械要說有也是『有』。不過，每換個地方就得先解體再搬運過去，太費力了。」
市長看到她的構想，刺激了自身的發明家之魂，也在旁邊開始畫起設計圖。
兩人渾身充滿了幹勁，甚至沒有坐下來，直接就站著振筆疾書。
「移動時應該要使用履帶吧。履帶不僅能在泥巴路上跑動，還能爬坡呢。」
梅貝兒畫出了大致的簡單圖形，她告訴市長機械的輪子該如何設計。
「喔喔喔……這就是所謂的履帶嗎?看來北方的確存在著很棒的技術啊。」
市長在得知這個技術的輪廓之後，對於第一次接觸到的知識感到很興奮。
這時候，艾米利奧抱著皮製的文件夾衝進來作報告。
「市長先生，技術研究所對我們回收的熱氣球與槍械的最初調查結果已經出來了。」
「你說吧。」市長聽到之後，轉頭對他簡短地說道。艾米利奧收到指令，打開了手中的文件夾，低頭看著上頭的文件。
「首先是熱氣球的部分。熱氣球使用的矽油燃燒器，與去年為止的燃燒器相比，性能似乎提升了一個等級。而且他們還在熱氣球上麵做窗口，可能是藉由開闔窗口，來調整熱氣球的上升與下降，使熱氣球的栘動速度變得比之前較為迅速……」
「燃燒器與窗口是嗎?光是被桑斯塔格偷走燃燒器的技術就已經很棘手了，現在連為了下降而建造窗口這個技術都被他們學走了?不，把這個技術視為獨自發明的東西也……」
市長以冷靜的口吻整理情況，感覺到這次的戰爭方式因此而有所改變。
「還有關於槍械的部分，研究所那邊推測桑斯塔格已經成功量產了後端填充式的槍。」
「量產後端填充式的槍械！？」
市長聽到艾米利奧接下來的報告，表情一下子嚴厲了起來。
「是的。今天回收的槍械總共有六柄，口徑分為兩種，但兩種都是後端填充式的槍械。而且除了槍身之外，幾乎所有的零件都是以同一規格製造的，即使損壞，應該也能直接換用別把槍枝的零件。還有，槍管內部刻十了對前端填充式的槍枝來說算是一人阻礙的螺旋狀溝槽。藉由這道溝槽，槍枝的命中精準度應該可以大幅度地提升。」
「沒想到後端填充式的來福槍居然實用化了……這下麻煩了。」
市長閉上眼睛，發出了「嗯嗯嗯~」的沉吟聲。
「除此之外就連子彈也是使用了新的技術。他們使用有金屬製彈殼的子彈，在裏頭裝上大量的火藥。因為已經入夜，無法進行射擊實驗，不過據推測射程應該超過兩百公尺以上……」
「兩百公尺！？我們的空氣槍射程隻有六上公尺……桑斯塔格開發出了具有威力的火藥啊，實在是令人不敢置信……」
雖然實際射程是四百公尺，不過，光一半就已經是很令人訝異的數字了。
從拉庫斯至今為止所擁有的空氣槍有效射程隻有二十公尺來看，如此長距離的射程可說是相當驚人。
「市長先生，什麼是來福槍?」
梅貝兒對陷入沉思的市長提出了這樣的疑問。
「所謂來福槍，是指槍管內部刻有螺旋狀溝槽的槍枝。這種溝槽最初是為了利用發射時的爆風，有效率地清除黏在槍管內部的煤灰而刻的。而之所以會把溝槽刻成螺旋狀，足因為使用直線型的溝槽，在火藥爆炸擊出子彈前，子彈就會順著溝槽溜出槍管，為了避免上述問題因而仿了這樣的改變。後來發現，螺旋狀溝槽會使得射出的子彈旋轉，子彈因此能夠筆直地飛得更遠。不過自古以來，那些製造槍械與大炮的工匠，似乎便已熟知這項技術……」
「自古以來就知道?效果那麼好的技術，照理說應該會更加普及化才對啊。但是，我卻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槍枝的存在。」
「這個技術在打獵用的槍枝上早已普及化了。應該說，現在打獵所使用的槍枝幾乎都是來福槍。不過，來福槍在戰場上卻有個無法使用的致命缺陷。」
「致命缺陷！？」
梅貝兒歪著脖子，盯著市長的臉猛瞧。
「過去，子彈與火藥一律都是從槍口塞進槍膛內的，這種槍枝稱為前端填充式。如果在槍管內刻出溝槽，要把子彈推至槍身底部時就會受到阻礙，需要一番時間才能再發射第二發子彈，因為彈殼會被槍管內的溝槽卡到。」
「啊，原來如此。在戰場上浪費時間，的確會葬送掉性命……」
梅貝兒總算理解了前端填充式來福槍的致命缺陷。
「還有別的消息嗎?」
「以上內容，就是來自技術研究所的所有報告。」
艾米利奧聽到市長的確認後如此回答，然後翻起一張文件。
「接下來，是今天的傷亡人員整理報告。」
她開始進行下一則報告。
「首先值得慶幸的是，拉庫斯與桑斯塔格雙方在今天都沒有人因戰鬥而陣亡。在我方的受傷名單中，有生命危險的重傷者兩人、需要治療一個月以上的重傷者十九人、傷勢一周到一個月之內會痊愈的輕傷者四十八人。而自桑斯塔格陣營捕獲的三十七名俘虜中，有四人垂危、二十六人重傷、五人輕傷。」
「總之，沒有人死亡是嗎?但是，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多人受重傷了。」
艾米利奧報告的傷害規模之大，讓市長臉上浮現了一抹嚴厲的神情。
「而且，還讓聖女大人待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市長喃喃說著，朝梅貝兒的臉龐瞥了一眼。
「此外，關於建築物等設施的損害……」
「報告到這裏就夠了。」
市長打斷了艾米利奧的話。報告就此結束，艾米利奧靜靜地闔上皮製文件夾。
「敵方不隻革新熱氣球的技術，就連後端填充式來福槍也實用化了。從熱氣球上拋下來的炸彈大概是新型炸藥，往後市民們的受害程度也會跟著增加吧。今年冬天的犧牲人數搞不好會達到三位數……甚至可能是四位數、五位數……」
市長喃喃說著，他伸手將放在附近的椅子拉到身旁，在上麵坐了下來，然後抬頭仰望著閃爍的星字。
「對了，市長先生。對於最關鍵的部分，我到現在還是一無所知……」
梅貝兒注視著市長的臉開口說道。
「最關鍵的部分……您是指什麼呢?」
「這場戰爭到底是為何而戰?而且，它看來簡直就像是隻會在冬季發生的事件一樣……」
「啊，您是說這個呀?」
市長聽到梅貝兒的問題之後，像是要轉換心情似的輕輕吐了一口氣。
「這場戰爭……可算是南亞爾提斯的主導權之爭吧。南亞爾提斯自古以來就分成超過六十個人稱都市國家的小國，各自主張擁有獨立主權。」
接著，他以沉穩的語氣開始說明事情的始末：
「唉……雖然號稱有超過六十個以上的都小國家，但是，真要說到具備人口與經濟實力的地方，由大到小，頂多也隻有桑斯塔格、拉庫斯、悔爾奇亞、賽利亞這四個大都市而已。不過，拉庫斯這裏倒是從以前開始就貫徹固守防衛的信念，而梅爾奇亞則是永遠部保持著中立的立場。當然，與拉庫斯以及梅爾奇亞結盟的同盟都市與衛星都市也會配合盟友的步調。因此，南亞爾提斯的主導權之爭，是桑斯塔格與賽利亞這兩個都市之問的事……我是很想這麼說……」
市長說到了這裏，忍不住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但是，還有其他因素讓問題變得愈來愈複雜。首先，神龍敦徒眼中的聖地—聖斯塔格教會就位於桑斯塔格境內。而南亞爾提斯卻有三分之二的人口是索爾提斯敦敦徒，即使桑斯塔格是南亞爾提斯最大的都市，還是有很多都市不願意讓桑斯塔格獨占主導權。唉……相信對桑斯塔格來說，他們也不希望得到以索爾提斯敦數徒的居民為土的都市主導權吧。而且神龍敦徒畢竟是少數派，真要談判的話，很有可能會屈居劣勢。因此，桑靳塔格要獲得主導權，也隻有靠戰勝一途了。」
他搔了搔後腦勺，繼續以不悅的口吻說完。
「他們難道不能找個地方畫出休戰線，不要硬是主張自己擁有主導權嗎?」
「我也認為這是最好的方法。所以，以拉庫斯與梅爾奇亞為首的幾個都市才會退後一步，從無益的主導權之爭當中抽身。話雖如此，這世上有些為政者卻很討厭避免戰爭的消極策略，認為即使困難，也要采取積極的行動才足最好的方法。因為這個緣故，有些小平端無論過了多久都不會平息。」
市長聽到梅見兒提出的意見後如此回答，臉仁露出了軟弱的神情。
「另外還有一點，拉庫斯這裏有索爾提斯教南方教會的中樞——聖拉庫斯教會。因此，拉庫斯一旦站出來參加主導權之爭，即使再怎麼不願意，這場內戰也會變成宗教戰爭。不過，由於拉庫斯現在仍貫徹固守防衛的態度，使得索爾提斯敦這一方缺乏叮以作為核心的都市，導致各個城市都是一盤散沙。而讓人頭痛的是，這同時也是讓南亞爾提斯的工權之爭拖這麼久的原因之一。也因此，桑斯塔格才會想盡辦法攻陷拉庫斯，好讓這場內戰劃下句點。但屬於索爾提斯教這一方的都市卻無法認同這種結局，正對桑斯塔格進行徹底的抗戰。這該說是惡性循環還是定投無路呢?總之，南亞爾提斯的內戰是個找不到出門的難解問題啊。」
「呃，的確是個難題。」
梅貝兒聽著市長說明，因為這個無解的難題而皺起了眉頭。
「雖然很難理解，不過，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會發生戰爭。但是，為什麼戰爭隻會發生在冬季呢?」
「理由很簡單，因為冬季是農閑時期啊。」
巾長很乾脆地回答了梅貝兒的疑問。
「因為是……農閑時期?」
「是的。在春秋兩季，南亞爾提斯的農家一向很忙祿，根本無法捫募到七兵。」
「無法招募到士兵?每個都市不是都擁行門己的軍隊嗎?」
「都市的規模較小，與大國不同。如果雇用人量的職業軍人，肯定會讓財政吃緊。所以，一般都會等到農閑時期再來招募人手。唉……其實夏季也算是農閑時期，不過，夏天同時也是洪水的季節啊，哪來的閑功夫去打仗。」
「呃，因為夏天是洪水的季節……嗎?再加上天氣又很熱嘛。」
這個有夠單純的原因讓梅貝兒露㈩了傻眼的表情。
「這裏的夏季比春秋兩季還要涼爽喔。因為本地位正北回歸線以南嘛。」
市長對梅貝兒這麼說道。
「而且皮斯克平原足個標高頗高的地點，即使是最炎熱的季節，溫度也不會像桑斯塔格或桑爾米涅一樣上升得那麼高。隻要能夠忍受炎熱季節格外漫長的問題，這裏算是相當適合居住的土地唷。」
「即使一到冬天就會開始打仗……也一樣?」
「哈哈哈……說到戰爭的確是很麻煩啦。個過，內戰在最近數十年來所造成的損害要比洪水來得小，在市民裏麵也有人認為內戰與洪水一樣，八是種天災呢。直到發牛像今天這樣嚴重的損害為止，我部不是很在意這件事……」
市長邊說著、邊回到設計工作上。他日前在設計的是自動式的工作機械。
「我方絕不會犧牲人民性命來進行進攻，所以，就以固守防禦一事為最優先吧。這是最後能降低受害程度的方法。」
「是……是嗎……?」
梅隻兒聽了市長的話，無言地歎息著。然後她在附近找到了一把椅子，渾身虛脫地坐下。
梅貝兒行好一會兒就這麼看著持續畫若設計圖的巾長。接著，她的視線慢慢地轉向了崩塌的防壁。
防壁已經修複好一半的高度以上了。看來工程似乎進行得很順利。
「對了，市長先生，之前那些進攻的敵兵貼上城牆時，你們的士兵好像因為嫵法反擊而束手無策……」
梅隻兒看著工程，腦海裏又浮現了今天白天時的那場攻防戰。
「嗯，那個死角的確是一人問題。為了不讓城牆再度像今天一樣被強力炸藥給炸毀，看來不使用混凝土與灰漿來補強是不行了……」
市長一邊畫著設計圖、一邊這麼回答。
「混凝十與灰漿！？那又是什麼東西?」
梅貝兒聽到後，立刻問起了那句令自己在意的話。
「就是將石灰與石膏燒成粉製作的……東西。燒出來的成品稱為水泥，水泥再混入砂子與沙礫使之硬化後的東西，就是混凝土。這是一種相當堅硬、又能遮風擋雨的素材喔。在拉庫斯隻有使用在市政府上，不過，桑斯塔格那邊還以鐵為骨架，用混凝土建造了好幾棟房子。因為
梅貝兒這麼說著，在紙上畫出了城牆，她在牆上加了向外延伸的部分。
「從側麵……?原來如此，隻要在防壁上建造突出的部分，就可以從那裏反擊緊貼在城牆上的敵軍吧。」
梅貝兒靈光乍現的好主意讓市長往前探出了身體。
「啊……建造突出的部分從側麵反擊是很好，可是這麼一來，突出部分的前方同樣又會形成死角……」
「隻要將突出部分的前端做成尖的，我想應該就不會有死角了。」
「喔喔……這真是個好點子。如此一來，死角就完全消失了。」
從防壁突出的銳角三角形，就是梅貝兒腦中閃現的點子。這樣一來就不會有死角的問題產生，無論從任何角度都能夠射箭或開槍。
「問題在於這段突出物的長度，與建造的間隔……」
「嗯，突出部分太大的話間隔也會太大，讓箭矢與子彈無法打中目標。」
加上突出部分的構想固然很好，問題在於如何實際建造出來。
「突出部分的大小還是別做得太大比較好。至於間隔的話嘛……」
「大弓可以飛行三百公尺以上的距離，就以三百公尺為間隔……不，還是以兩倍的六百公尺為間隔吧，一道防壁若是設置十六處……」由混凝土製成的牆壁要比磚瓦來得薄，因此也有可能建造出十幾公尺高的建築。」
「咦~原來還有這種建築材料啊……」
梅貝兒對這種第一次聽說的素材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在流經那邊那條佛雷齊河的上遊，有座劍之山脈。位於那座山脈最南端的普拉思塔火山的周邊一帶，可以采到品質很好的石灰。也因此南亞爾提斯自古以來就會在蓋房子時使用混凝土與水泥啊。」
市長察覺到梅貝兒的心思，開始為她介紹起水泥的相關資訊。
「然而，因為內戰的時間實在是拖太久了，由佛雷齊河運下來的物資幾乎完全斷絕。從普拉思塔火山采得的石灰，一到桑斯塔格便停滯住了。盡管數量較少，但梅爾奇亞仍舊設法經由南方交易路線進口石灰，拉庫斯所使用的石灰，就是從那些稀少的進貨量裏購買來的。」
「哇~沒想到戰爭的影響也會反映在這種事情亡麵啊。」
梅貝兒聽到市長的說明，忍不住發出了驚呼。
「因為目前的狀況就是如此，所以，也無法期待補強防壁會有多少成效吧。」
市長喃喃說著，將身體的重量全都靠到了椅背上。
「不過，市長先生，我認為即使不補強防壁，隻要有辦法從側麵攻擊那些攀上城牆的敵兵，應該就很夠用了……」
「聖女大人、市長先生，不好意思，請恕我插一句話。」
一名看來像是軍事司令的軍人突然打斷兩人的對話。
「非常抱歉，我在一旁聽到了兩位剛剛談論的話題。聖女大人提出增建突出部分的這個點子實在非常出色。但是，如果要建造突出部分，我認為再怎麼大也不能超過一百八十公尺。」
這名軍人以提醒的角度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一百八十公尺?是有什麼原因嗎?」
「當然有的。大多數的士兵在使用射程距離較遠的大弓與十字弓時，即使敵人位於箭矢可以輕鬆命中的距離，但隻要對方距離超過一百八十公尺以上，他們通常就不會動手射擊。我想，這種心理在槍械上應該也是一樣的。」
軍人繼續以建議的角度回答了梅貝兒的問題。
「你的說法很有趣。謝謝你給了我們一個很重要的參考。」
「是。一點經驗能讓兩位作參考，是下官的榮幸。」
軍人聽市長這麼說，對他們敬個禮之後便離開了現場。
「從死角來考慮，如果突出部分距離牆壁一百八十公尺以上……不過，不必將突出部分延伸得那麼遠也夠用了，這問題就交給工匠去判斷吧……」
「潔妮菲，事情就是這樣，關於防壁的設計就交給你了。」
市長將梅貝兒順手畫下的設計草圖交給潔妮菲。請放心交給我」一肩擔下後續設計的潔妮菲如此回答，她立刻就開始進行設計的工作。
「這有一件事也讓我很在意，就是位於護城河另一頭的廣場。那裏因為地勢平坦，讓進攻的敵兵方便敞開，感覺上很難從城牆上方加以反擊啊。」
接下來，梅貝兒提到位於護城河另一頭的廣場。她回憶起當時敵兵在廣場上敞開，導致我方根本難以對抗的情況。
「關於這個問題，在護城河另一頭建築一道斜坡如何?隻要斜坡的傾斜度與防壁呈一直線，那麼即使對方想散開，也隻能朝兩旁擴散隊伍而已。」
「喔喔喔!聖女大人，您的著眼點還真是驚人呢。原來如此，隻要在護城河前方建造一道斜坡，對守衛就會有所助益。啊……況且在那裏建造斜坡，一旦敵人帶著大炮前來，斜坡也能對他們造成妨凝……」
「啊，的確也有這種效果沒錯。」
斜坡的方案，似乎又讓市長興奮了起來。
「潔妮菲，斜坡的設計工作也交給你了。」
「啊……是、是的!」
潔妮菲被迫再度接下這份設計工作，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聖女大人，我最掛意的，是有關如何應付兩棲突擊艇的對策。我們雖然想過以建造閘門、打入木樁來封閉水路，但是，這麼一來也會妨凝都市的物資運輸。」
「啊……有關那個問題，隻要將水路改彎一點就能解決了吧?」
梅貝兒針對市長的想法加上簡單的意見。
「大多數的船隻都是緩緩行進的，即使水路稍微拐彎，也不至於有什麼影響。至於那些以超高速衝過來的船就……」
「原來如此。隻要稍微將水路改彎，那些來不及轉彎的突擊艇就會撞上岸邊?但是，這麼人規模的工程……」
「不必施工啦，隻要在水路兩側填土就行了。因為水路本來就很寬敞，讓水路稍微變窄一點，我想對搬運貨物的船來說應該也不會有所妨礙才對。」
「照您一說，的確是這樣沒錯。原來如此啊……」
市長畫出了水路的簡略圖，在上麵標示出由兩岸交互倒入砂土的地點。
「為了小心起見，豎立旗幟或看板來通知民眾水路變窄、多加留意的訊息也不錯。」
「聖女大人，既然如此，那利用木樁或看板阻擋，讓船隻無法筆直前進不就好了……」
「啊……說的也是。況且倒人砂土之後，晚一點要再清除就很麻煩了。」
梅貝兒聽到市長的指摘，立即修正自己的想法。
「潔妮菲，水路部分也交給你了。」
市長義將水路的設計工作丟給潔妮菲。
「我、我會盡力……」
被迫接下工作的潔妮菲拿著市長遞來的設計圖，臉頰陣陣抽動著。
當梅貝兒在臨時帳棚裏埋首設計方案時，納巴爾又在做什麼呢……
「我送下一車土過來了。」
他正推著手推獨輪車，加入了幫忙修複防壁的運土工作。
同一時間——
「哈哈哈，布魯諾，別客氣，你也過來一起喝吧!」
一艘船在夜晚上溯河川，白天襲擊拉庫斯的士兵們正在大開酒宴。
在場的有搭乘熱氣球生還的四個人，與搭乘兩棲突擊艇攻人城內的一百多名士兵。
桑斯塔格的士兵們暫時往東撤退，正搭乘著等候在那裏的船艦準備返航。
「從今天的戰鬥裏，就可以看出拉庫斯這一年來完全沒有任何變化。這麼一來，光是靠新型熱氣球與新式炸藥，要攻陷拉庫斯就綽綽有餘了。咱們今天用了五具熱氣球進攻，等同到桑斯塔格之後，可是有超過一百具以上的熱氣球在待命，而且數量還在增加當中。隻要用這些熱氣球拋下幾百顆的炸彈，拉庫斯不就馬上投降啦?」
「阿斯塔司令，您別忘了回到桑斯塔格之後，還有三十艘兩棲突擊艇啊。」
今天的戰果也讓桑斯塔格的士兵們心情好得不得了。
「喂~布魯諾~你也過來喝一杯啊~」
「大叔，你醉得很厲害呢。」
「當然啦。拉庫斯的防禦長久以來號稱易守難攻，可是，咱們今天卻在他們的防禦亡開了一個大洞啊。」
司令用手環著一臉無言的布魯諾肩頭，露出了一口白牙。
「還有，今天還打倒了索爾提斯敦的聖魔導師呢。幾時有過這麼值得慶祝的事啊~這酒好鳴得不得了!」
司令一臉開懷地高舉啤酒杯，然後就保持著這個姿勢，活像要倒地似的癱在布魯諾身上。布魯諾一臉厭煩地看著司令忘形的樣子。
「大叔，你的腳步都不穩了。」
他邊說著邊讓司令坐同了原本的椅子上。
「暍成這樣，小心發動下一波攻擊時可是會宿醉的。」
「不用擔心，船要等五天後才會抵達桑斯塔格。然後還得進行出擊準備……對了~下一次的總攻擊最快也要十二天以後吧?」
司令把酒杯放在桌上，再度咧嘴笑著說道。
「什麼最快也要十二天以後……大叔，這段期間我們還得加強防禦啊。」
「沒關係~才十二天而已，拉庫斯哪做得出什麼對抗咱們的新兵器啊。」
司令豪爽地宣布著，白行在啤酒杯裏倒了酒。
「嗯~在進攻拉庫斯之前，還是先攻下賽利亞，以確保中繼點會比較……」
他日不轉睛地注視著倒得滿滿的啤酒杯，開始思索這個方針。不過，在一口氣乾了半杯酒之後——
「管他的~這些等同桑斯塔格再想就行了。喂，小夥子們，咱們今天暍的可是慶祝酒，直到船開回桑斯塔格為止，大夥兒盡情地暍個痛快吧!」
他突然又放棄思考，向大開酒會的上兵們這麼吆喝著。
而那些士兵們也立刻回應他這句話，發出了大大的歡呼聲。
「大叔，你打算就這樣連喝五天嗎?」
隻有布魯諾一個人心裏想著醉漢不能認真理會，迅速逃離了現場。
然後，半個月的時光匆匆流逝。
「來~各位請盡量地吃，下午的工作也要加油喔☆」
拉庫斯的防壁補強工程到現在仍在持續進行中。今天輪到北側的護城河放水，工人們正在那裏建造尖尖的三角形突出部分。
防壁上的工程也在進行，上麵築起好幾個骨架，下而放著蒸氣引擎，好像是要用在工程上。麵對著城牆的突出部分，有好幾台由蒸氣引擎發動、回轉輸送帶的機械延伸出去，這些輸送帶正在搬運泥上。多虧有這個機械，直到十天前左右還在使用的獨輪子推車，現在已經幾乎看不到蹤影了。
在距離工程現場梢遠的地方，則是搭起好幾座臨時帳棚。梅貝兒此時正在帳棚裏，忙著幫忙煮夥食給工人們吃。
順帶一提，梅貝兒身上還足穿著之前遭到襲擊時所穿的那件修道服。衣服雖然仔細清洗過了，但左肩與小腹右側的位置還是殘留著彈痕。對梅貝兒來說，是這件衣服救了她一命，因此她決定在戰爭的季節結束前都要穿著這套衣服，好借用當時的奇跡之力。而火服上的焦痕對周遭群眾而言，也等於是奇跡的象徵，讓他們感受到那便是守護這座都市的聖者之證。即使滿心不願，但梅貝兒光是出現在現場，便能成為鼓舞工人們士氣的原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