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麵下的攻防戰
在開拓森林整頓出的河岸平地上，鋪設了幾條軌道。
現在，在兩條鐵軌之間正在組裝一棟建築物。
建築物被分成幾個組件，在折疊狀態下由貨車載運過來，每個組件約有三公尺寬。這些零件被排放在旁邊，起重車已經吊起第一個組件，屬於一座三層樓高箱型建築物的一部分。
「好～展開下一趟作業！」
折疊的組件就擺放在先前組裝好的部位旁。這些組件上頭係著好幾條繩索，繩索另一頭掛在起重車上，開始往上吊。
「那邊那頭藍毛的！待在那種地方，萬一繩索斷裂時會有危險的，快下來！」
起重機牽引的繩索隨即繃得緊緊的，搬運起建材。
正在監督的現場工頭發現有頭藍色羽龍站在危險的地方，連忙大聲提醒。
被起重機抬起的建材嘎吱作響，開始改變形狀。這種感覺，就像看著被折得扁平的紙雕逐漸恢複原貌。
那塊建材豎了起來，變得與相鄰的組件一般高。當牆壁垂直豎立好之後，匡匡鏘鏘的敲打聲也跟著響起。因為組件已經安放在應有的位置上，工人正在固定支柱等部位的掛鉤。折疊的牆壁從天花板放了下來，看來二樓與三樓的房間已經組裝好了。「停止起重機！小心注意繩索，準備吊起下一個部分。」現場工頭確認過這一點後，命令在一旁等候的技師們展開下一頃作業。『喔喔，真有趣。東大陸都是像這樣建造住家的嗎？』
一隻頗有威嚴的森林龍看著施工情形如此說道。這頭龍身長約十公尺，是不久前還統治著這片土地的鎮西太守。
『東之女王啊，這就是東大陸的建築方式嗎？我從未聽過這樣的建築方法……』
聽到太守的話，同行的龍族以東大陸的語言直接詢問。
這頭龍是西大陸最為偉大的學者學寮長。因為專研東大陸的語言和文化，因此也參與了西大陸皇帝的東大陸侵略計劃。
不過，那些侵略計劃已經無一例外地失敗了。它為此感受到性命之憂，逃離了皇帝身邊。
「一般而言，不會用這種方式來蓋房子。因為這次得趕在短時間內建立城鎮，才會采用可以應急的組合屋。」
聽到學寮長的問題，身穿黃色修道服的聖女透過翻譯作說明。
這位聖女名叫梅貝兒?瓦伊斯，乍看之下是個隨處可見的年輕修女。
不過，年僅十七歲的梅貝兒，已是身兼南亞爾提斯聯邦共和國大總統與西亞爾提斯公國女王職位的要人。在幾乎統治全東大陸的王國聯合帝國中，可說是最重要的人物。
不隻如此，她現在還是率領二十萬名遠征軍攻人西大陸的最高司令。
『一小時蓋好一棟，而施工地點一共有五處……』
學寮長邊喃喃自語著，邊環顧現場完工的建築。
梅貝兒他們此時位於西大陸的大河強茲河河口附近。河川向西流人大海，在河口北端可以望見大港口——潭希港。
將近一個月以前，要派往東大陸的遠征軍大艦隊還聚集在潭希港。不過，那支大艦隊在出港前夕就被梅貝兒等人發覺，並在大規模的轟炸下全軍覆沒。當時沉沒的船艦殘骸至今仍在港口處。
梅貝兒等人正在加緊整備，預計以這座潭希港為西大陸的活動據點。
現在最派得上用場的，就是以冰山船運來的組合屋了。這些可以在短時間內搭建完畢的建築物，保持著折疊狀態從東大陸運送過來。
由於要放上貨車運輸，這些組件的寬度僅達三公尺，不過隻要並排擺放再用起重機吊起，建築物的主幹部分即可完成。剩下的隻有固定牆壁與柱子，再從外麵接上瓦斯、水管等等配線與電路而已。
為了安裝這些組合屋，他們在未來預定經過的地點鋪設了臨時鐵軌。沿著鐵軌移動的超重機不僅可以搬運貨物，還可以組裝組合屋，因此作業進行得十分迅速。
就在和鎮西太守等人簽下和議條約的六月四日，這座城鎮的預定建設地和冰山船的登陸地點之間建立了運輸通路。今天隻不過是經過四天後的六月八日，城鎮裏卻已經蓋妥了超過百棟的房屋，有些人已經下船在這邊展開生活。港口附近在建造製鐵工廠等設施，而且也已經接近完工。工廠用來發電的氣球發電機，早已增設到七個。
正在興建的城鎮與工廠間，可以看到幾座淺咖啡色的巨蛋型建築物，那是以木層冰蓋的防空設施。特別是蓋在城鎮中央的巨蛋規模最大，目前也作為臨時的潭希教會。這些設施，是為了預防皇帝軍下一波的攻擊而設立的。
不過，自從那場激烈的攻防戰之後，皇帝軍方麵這二十天以來始終保持詭異的沉默，甚至沒發生零星的衝突。他們是在整頓戰力？還是已經沒有剩餘的戰力了？因為不清楚對手的動向，感覺格外地毛骨悚然。
六月八日這一天，正好是梅貝兒等人登陸西大陸滿一個月的日子。
「聖女大人，可以打擾一下嗎？」
這時候，一名修女拿著紙筒走上前來。她是南亞爾提斯大總統的專屬製圖人員，也是遠征軍的技術負責人潔妮菲?克萊因。梅貝兒聽到她的呼喚，默默地回過頭。
「我們找到很有可能采掘到鐵礦與煤礦的候補地點了。」
她這麼報告道。
「已經找到了？」
「是的，不過目前隻是候補地點。」
潔妮菲如此回答後，展開帶來的圖麵。那是西大陸西海岸地區的地圖。
「有辦法用運河運輸嗎？」
梅貝兒一邊發問，一邊探頭看著地圖。
「關於煤礦方麵，隻要整頓一下河川，應該就能當作運河使用。不過，礦山就……」
「哇，地點離河邊很遠呢！」
她看著潔妮菲指出的象征，忍不住皺起眉頭。
「我們帶來的鐵軌，足夠鋪設到那邊嗎？」
「依照地圖和空拍照片的比對，恐怕不夠……」
「不能把這條河整頓一下，當成運河來使用嗎？」
「這條河的河道雖然寬敞，不過依據空拍照片看來，水量似乎很少。由周遭的地形來判斷，應該屬於每次下大雨時就會泛濫的類型……」
「周遭的山勢都很險峻啊。雖然要使用運河有困難，看來要鋪設鐵軌也得費上一番工夫。即使資源很有潛力，我們現在或許還無力開發這座礦山。」
了解情況之後，梅貝兒從地圖上抬起頭發出了歎息。
就在這時候，工廠所在的港口方向傳來巨大的爆炸聲。
聽到那聲巨響，正在興建城鎮的技師們幾乎全都停下手頭的工作。
「是敵軍來襲的聲音嗎？」
梅貝兒望向港口，確認爆炸發生的位置。不過，即使環顧整個港口，也沒發現有濃煙升起。
但她依然搜尋了聲音來源好一會兒。潔妮菲一邊卷起地圖，一邊說道：
「我想大概是液化氣瓶的耐久實驗吧？」
「液化氣瓶的耐久實驗？那是什麼？」
「前陣子聖女大人不是有提過嗎？因為在西大陸的鐵資源生產沒有預期中順利，為了節省鐵的用量，物流不要依賴鐵路運輸。還說火車隻要軌道一出狀況就無法運送貨物，希望能做出不需要鐵軌的車子。」
潔妮菲回答到這裏，也收好了地圖。
「我是這麼說過沒錯。但是，車子的計劃不是因為矽油不足而放棄了嗎？」
「關於這一點，我向技師們提過了，他們建議用壓縮空氣代替矽油來驅動引擎。因為點子很有趣，我便拜托軍方的技師們進行實驗。根據實驗的結果，發現隻要將現有的引擎稍微改造一下，就可以用壓縮空氣驅動……」
「咦？還有這種驅動方式啊？」
「是的。接著大家就討論到要立刻試跑，預定今天下午發動實際搭載引擎的車輛跑看看。在這之前，要先做實驗來測試液化氣瓶可以裝入多少壓縮空氣……」
「潔妮菲小姐～你怎麼瞞著我默默進行這麼有趣的實驗啦～」
聽到這番話，梅貝兒恨恨地瞪著她。
「哎呀？沒有人通知聖女大人嗎？下午要舉行的運轉實驗，明明是預定由勇者大人擔任駕駛的……」
「連納巴爾都參加了！？我沒聽說啦～！」
梅貝兒發出不滿的叫聲。或許是太不甘心，眼中甚至還閃著淚光。
「哎呀，勇者大人什麼都沒告訴你嗎？看來聖女大人被冷落到一邊了呢。」
在梅貝兒的瞪視下，潔妮菲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東之女王啊，剛才的爆炸究竟是什麼聲音？』在一旁聽著兩人對話的學寮長開口問道。
「啊，不好意思。好像隻是技師們在做實驗。」
『實驗？是新兵器或是新魔法的實驗嗎？』
「不，不是那麼危險的東西。」梅貝兒回答後，笑著揮了揮手表示否定。
「那邊不是有火車頭在跑嗎？火車必須在鐵造的軌道上奔馳，而我們正在設法製造出不需要鐵軌的交通工具。」
她順勢指著從北方的登陸地點載運物資過來的運貨列車。
『不需要鐵軌的交通工具？和所謂的飛機不同嗎？』
「那不是在空中飛行，而是在地麵奔馳的交通工具，就像是沒有馬的馬車吧。」
『喔喔，如果是馬車我就聽過了。是由馬牽引的交通工具對吧……嗯？沒有馬的馬車？這樣還能夠前進嗎？』
學寮長如此反問，彎下頭與梅貝兒保持著同樣的高度。
聽不懂西大陸語言的太守站在後麵，疑惑地歪著脖子。
「就算沒有馬也跑得動喔。你看，火車不就在運行了嗎？」
梅貝兒露出嫣然一笑，再度指向駛來的運貨列車。最前端的火車頭此時拉響汽笛，開進位於建造中城鎮郊外的車站。
『那種車不是有鐵馬拖行著嗎？』
「鐵馬……火車的確很像是鐵造的馬匹啦……」
麵對學寮長的問題，她一時不知該如何說明。
「聖女大人，先說明到這裏就好，請他們來參觀下午的運轉實驗不就行了？」
「嗯，說得也是。」
聽到潔妮菲的建議，梅貝兒歎了口氣。
或許是接受了這個提議，隻見學寮長向太守轉述了些什麼。
如果上溯他們在河口建造城鎮的強茲河，與梅貝兒等人敵對的西大陸龍皇帝主城，就位於強茲河中途彙流的支流上遊。
城堡由氣派的城牆與高塔環繞著，不過森林龍不喜歡待在屋頂下，因此城內並未建造類似宮殿的建築。那裏隻有鋪滿平坦石板的地麵，以及供皇帝坐鎮的高壇與寶座。
『護國將軍，北方的叛亂處理得如何了？』
高居寶座上的皇帝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悅神情，向排成一列的親信詢問。
將軍走到中央，在行了臣下之禮後作出回應。
『是，陛下。臣已接獲報告，森林龍和岩龍所引發的叛亂幾乎已鎮壓完畢。』
『不過，關於人類的叛亂……』
『人類？該不會那些東方來的家夥在支援他們吧？』
皇帝打斷將軍的報告，一臉不悅地確認自己掛心之處。
『臣沒有收到這樣的報告。隻是我軍敗給東方人類軍團的消息傳開了，使他們認為皇帝軍也並非所向無敵……』
『可惡～！這事不必再提了。』
皇帝命令它中止報告。
『護國將軍，派遣特務去處置東方小丫頭的事安排好了嗎？』
它問起了另一件事。
『陛下，臣明白您焦慮的心情。不過，特務人員目前全都在處理北方的叛亂，沒有任何人有餘力離開現場。』
『你說什麼？你想說在平定北方的叛亂之前，不管拖多久都無法對那群東方人展開反擊嗎！可惡～到底得浪費多少時間！！』
皇帝氣得從寶座上起身，以激動的口吻吼叫著。麵對它的淩厲怒火，並排而立的親信們都畏縮起來。
「陛下，恕我惶恐，想請教一事。」
其中一個人類貴族走出隊伍說道。他是來自東大陸的流亡貴族——比茲馬思爵士。
比茲馬思爵士並排站在護國將軍的腳邊，仰望著憤怒的皇帝。
「我打從以前就很想知道，陛下要求的特務，指的是受過正式訓練的對象嗎？」
『當然了。要確實辦妥差事，需要受過一定訓練又有經驗的人手。』
「原來如此，這就是陛下的強悍之處啊。」
比茲馬思爵士靜靜說完之後，故意歎了口氣。
「但是，現在不是等到準備萬全再行動的時候。在我方進行準備的期間，敵方也會一步步做好進攻的準備。隻要慢了一天，反擊就會變得愈來愈難。」
他抬起頭，以強烈的語氣訴說著。
「最重要的是，狀況時時刻刻都在改變，未必隨時都能取得所需的東西。因此，準備應該與行動同時進行。等到準備好才付諸行動，是經常錯失先機的愚昧之徒才有的想法。而這些愚昧的家夥，往往打定主意拿『我已經準備萬全』當作失敗的藉口。」
『比茲馬思！你是說朕很愚蠢嗎！？』
皇帝聞言站了起來，岔開雙腿狠狠地瞪著他。
「為什麼非得拘泥於受過訓練的特務？不必用到他們的。請準備幾個可以馬上行動的一人手，隻要配合現有的人手來擬定策略就夠了。」
『配合現有的人手擬定策略？嗯，你有什麼法子嗎？』
皇帝大大地吐出一口氣，等情緒恢複鎮定後才坐回寶座上。
「請準備幾個那群家夥沒看過的人類，或是能夠用魔法變身的人手。隻要叫他們潛入東方人的據點暗殺小丫頭，以及到周遭的村落散播不利於東方人的謠言就行了。」
『嗯，還有這種策略？如果沒有人類也沒有能夠變身的人手，那該怎麼辦？』
「在那種情況下，就隻有避免直接攻擊小丫頭，腳踏實地地以遊擊戰打擊他們的補給路線。那群家夥的軍隊多達數十萬人，需要大量的物資補給來維持活動。一旦物資無法送達，他們也施展不開手腳了。」
『喔喔，真是狡猾……』
皇帝微微起身，對比茲馬思爵士的發言感到訝異。
『沒想到人類的心計居然狡詐到這種地步？』
『什麼潛入暗殺、散播不利的謠言、攻擊補給物資……』
『腦袋聰明的人類果然很危險。』
『這麼說來，討伐軍也是因為支援基地被搗毀才吃了敗仗。真是可怕……』
其他的親信們也異口同聲地如此表示。
「…………啊？」
聽到這些意見，比茲馬思爵士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
「冒昧地請問一下，陛下要派遣特務執行什麼任務？」
比茲馬思爵士問起自己在意的問題。
『派遣特務執行什麼任務？當然是從對手無法發現的距離外用魔法攻擊，打倒敵人啊？』
「呃……那不是特務，而是叫狙擊兵吧？」
他們對於諜報行動的認知似乎有所不同。如果將特務當成狙擊兵使用，沒受過訓練的對象確實無法勝任。
『也罷。比茲馬思啊，你提供了很出色的策略。』
另一方麵，皇帝因為終於找到反擊的契機而心情大悅。
『護國將軍，立刻召集可以動用的士兵，做為此茲馬思所說的特務。叫能用變身魔法的士兵扮成當地人，潛入敵方的據點暗殺小丫頭。其他無法使用變身魔法的人，就以遊擊戰破壞他們的補給路線。』
『是！臣這就去辦。』
收到皇帝的指示，護國將軍深深低頭行禮。
下令組織特務部隊之後，皇帝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即使並非所向無敵也無所謂。不過得讓他們見識一下，我軍有仇必報的一麵。』
它這麼說著，露出傲慢的神情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聽到皇帝的發言，親信之間也傳出了笑聲。
對於皇帝派出特務一事毫不知情的梅貝兒——
「哇～真的在動耶～」
她看到以壓縮空氣驅動的引擎，興奮得雙眼閃閃發亮。
現在是剛吃完午餐的時間。
在工廠的預定建地上，建造了大型的建材儲放處。車子的運轉實驗，就在由那些建材排列而成的跑道上進行。
臨時的整備場設置在貨運車站的站前廣場上，實驗用的車子似乎在上午就已完成整備。此時車子的引擎連結上液化氣瓶，正在進行空轉。
為了預防萬一，除了開發車輛的軍方整備兵以外，身為遠征軍醫療負責人的堤雅瑪莉亞?法瑪西，以及梅貝兒的專屬醫師夏洛兒?法蘭克都來到現場。
此外，還可以看到前來參觀的鎮西太守、學寮長等龍族，建材儲放處那邊也有不少聽到消息的人跑來看熱鬧。
「出乎意料地安靜耶。」
梅貝兒仔細看著運轉的引擎，喃喃說出了感想。
這種引擎是靠壓縮空氣驅動，不需要引爆燃料，所以隻會發出空氣外泄的咻咻聲，還有機械轉動的噠噠聲而已。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如果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就開始試跑吧。」
這時候，一名身穿近衛中隊長製服的劍士走了過來。
他是前救世勇者，目前為身兼南亞爾提斯大總統與西亞爾提斯女王的梅貝兒擔任護衛，同時也負責會計管理的納巴爾?佛爾。
「咦！？梅貝兒也來了啊？」
抵達整備場的納巴爾在發現梅貝兒之後開口打了聲招呼。
「什麼叫我也來了啊。為什麼都沒人告訴我有這場實驗？」
「啊，是我拜托大家別說的。」
納巴爾聽完梅貝兒的抱怨後，若無其事地說道。他的回答令梅貝兒吃了一驚，至於納巴爾則是探頭看向正在運轉的引擎。
看來似乎是他阻止眾人向梅貝兒報告的。
堤雅瑪莉亞和夏洛兒笑眯眯地看著梅貝兒不高興地鼓起腮幫子。她們兩個大概都知情，隻是因為納巴爾的要求才沒有提起。
「要大家別說……為什麼啊～？」
「如果告訴你這件事，你一定會扔下工作跑來看。事實證明，你不是已經跑來了？」
「我才沒有扔下工作。我是好好做完之後……」
「你桌上還堆著三天份的文件喔。為什麼放著沒處理？」
納巴爾打斷她的話，冷冷地問道。
「那是……」
梅貝兒話說到一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桌上的植物標本可是和文件一起增加了……上麵還仔細地記載了采集時的記錄，你打算以後帶回沙庫拉斯對吧？」
梅貝兒開始完全逃避納巴爾的視線。
「說到這個，我還在隔壁房間裏找到石頭的標本。放石頭的木箱被分成小格，底層還鋪滿了棉花……」
納巴爾半眯起眼睛直盯著她看，邊這麼補充道。聽到這番話，梅貝兒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
「啊～！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啦！啊～真是的！！」
梅貝兒終於惱羞成怒。她回瞪著納巴爾，但他卻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到他故意秀出這樣的表情，梅貝兒心中暗叫糟糕，連忙趴在附近的木箱上顛三倒四地開起個人反省大會。
「大家會來到西大陸，在這裏建造城鎮，統統都是我的錯啦！」
聚集在整備場裏的人群麵帶微笑，注視著她自暴自棄的背影。
「對了，關於這輛車的操縱方式……是像船的船舵一樣改變方向嗎？」
納巴爾過了一會兒才將目光從她身上收回，探頭望著駕駛座，並詢問整備兵駕駛方法。
「是的。請轉動這裏，左右兩邊各可以轉上五圈半。」
「五圈半？可以轉這麼多？」
聽到整備兵的說明，納巴爾皺起了眉頭。
他坐上駕駛座，握住像船舵一樣的方向盤，腳放在從底部突出的踏板上。
「啊，不行。這個船舵會卡到腳，沒辦法轉動。」
納巴爾一擺出駕駛姿勢，立刻這麼說道。
駕駛放在踏板上的大腿，似乎會擋住船舵的突起處無法轉動。雖然雙腿張開就不會擋到，但這樣就不方便踩踏板了。車子還沒發動，就已經出現了設計上的疏失。
「可以將方向盤從船舵換成飛機用的操縱盤嗎？」
他步下駕駛座，要求整備兵更換方向盤。飛機的操縱盤是扇形的方向盤，或者可說狀似展開翅膀的蝴蝶。
勇者大人，這樣轉動起來不會很吃力嗎？飛機的操縱盤隻能傾斜……」
「那就將突起處削平，換上單純的輪子就行了。總比船舵來得好。」
整備兵依照他的吩咐，將駕駛座上的船舵拆除。因為沒有立刻可以替換的方向盤，他靈機一動找來較小的腳踏車車輪裝了上去。外觀看來或許不怎麼樣，但對於負責駕駛的納巴爾來說似乎也夠用了。
「那麼，我先發動看看。」
納巴爾再度坐上車子並發動引擎。右腳的踏板，似乎是用來調節從液化氣瓶流出的空氣量。
他以右手握住車輪方向盤，左手切換變速機。
變速機和車輪同時連結起來，車子逐漸加速。
『喔喔，馬車真的沒有馬也在行駛呢！』
學寮長一臉訝異地走到跑道附近，好看得更清楚。在它背後的鎮西太守不知以西大陸的語言說了些什麼，大概也是在表達驚訝之意。
受到太守它們矚目的車子，此時正以與快步走差不多的速度向前行駛。車子如滑行般通過由建材排成的Z字形跑道。納巴爾是第一次開這種車，似乎打算以第一圈來確認駕駛的手感。
車子大約花費了三分鍾的時間跑完一圈跑道。或許是漸漸掌握住駕駛的感覺，納巴爾在整備場前的直線跑道上一口氣加速，進入第二圈。
速度加快的車輛穿越梅貝兒等人的麵前，一直加速到接近時速四十公裏。車身發出聽起來像是空氣外泄似的咻咻聲。
納巴爾在直線跑道就快抵達盡頭時踩下煞車，夾著橡膠的煞車傳出尖銳的嘰嘎聲。就在前方要進入轉角時，車身大幅傾斜，似乎是減速得還不夠。內側的車輪懸在半空，納巴爾微微離座將身體倒向內側，試圖恢複乎衡。
「哇～好危險～……」
駛過轉角之後，車身劇烈地晃動起來，看來車子在離開彎道後的穩定性似乎不佳。梅貝兒在一旁看得緊張不已。
「我看搭乘那輛車的時候需要係上安全帶，免得人被甩出去吧？」
夏洛兒說出了感想。她不愧是飛行員，感覺到車子也需要在搭乘飛機時會使用的安全帶。
『喔喔，速度還真快。我們西方也能夠製造出這麼厲害的機器嗎？』
學寮長受到首度目睹的機器威力所震攝，完全看不出問題所在。
實驗車不到一分鍾就跑完第二圈，再度折回整備場前的直線跑道。
「話說回來，真虧你們能想到用壓縮空氣來驅動引擎。」
梅貝兒看著車子通過眼前，向潔妮菲開口說道。
「聖女大人想出的液態氮炮彈，不是在空中打飛了龍族嗎？這個例子讓技師想到可以利用空氣的壓力。」
潔妮菲說出他們之所以想到以壓縮空氣作動力的原因。
「引擎明明在出發前空轉過，行駛起來的距離卻出乎意料的遠。」
她看著又跑完一圈的實驗車，喃喃說著。
「液化氣瓶裏裝了多少空氣？」
「隻有十幾氣壓而已。這段跑道一圈大約是六百公尺長，車子已經跑了快兩公裏囉。」
實驗車已跑完第三圈，進入第四圈。
這一次，納巴爾也想在整備場前的直線跑道上全力加速，但在直線抵達盡頭時卻沒有聽見煞車發出嘰嘎聲。看來他已經學會藉著放鬆變速機的齒輪以及減少液化氣瓶的排氣量，來替引擎煞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