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見到諸天音的時候沈明心花費了一些時間反複去確認，是她嗎？
她駐足在遠處看了一眼。
見她眉間憂苦散之不去，而在那之下，有一股恨意，以及深深的絕望。
“諸天音。”
“別死啊。”
沈明心還是攔下了要絕望赴死的她，彎下腰將她拉了起來。
今日天氣很好，多日不斷的雨已經停了。
別死啊。
諸天音恍惚抬起頭，聽見聲音，多日以來承受太多事情、以至於將要崩潰的情緒、心神，也在此刻失神了一瞬。
她不由忘了別的，隻癡癡問：“你是誰？”
“是在叫我嗎？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不記得我了嗎？”
沈明心聲音很平靜，沒有怨恨也沒有別的情緒。
隻道：“你那日不是說，若能再見到我，要殺要剮都不會有任何怨言嗎？”
“別死啊。”
“現在別死。”
她的眼神也如她聲音一般平靜，叫諸天音混亂的思緒在觸碰到她眼神的那一刻即突然停息了一會。
隨即腦海便是傳來止不住的尖叫，無人能聽見。
諸天音怔怔張開唇，許久沒能說出完整的話：“你……你、你……”
她的眼神過於不可置信，有悲有喜，加上痛苦絕望混在一處已經叫人分不清了。
沈明心不由打斷要耗費時間的她，肯定道：“是我，沒死。”
裘氏禍害已由流霜仙宗清理幹淨的消息，世人應該已經有所耳聞了。
而對於諸天音來說，她能聽見的，就是她們都死了。
“沒死……”
“沒死……？”
諸天音喃喃著，好像正失了心神，發了瘋般，隻會重複這些話了。
“沒死啊……”
她說著說著，不知為何就落出淚來，突然一把跪地“砰砰砰”的就在地上給沈明心磕頭。
她再次重複當初的話：
“是我對不住你……是我對不住你。”
“都怪我……都怪我嗚嗚嗚……”
眼神呆滯，神情瘋魔。
沈明心看她這個情況實在過於奇怪，因此蹙眉就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起來，我有事需要你幫助我。”
諸天音身體搖搖晃晃，然而很快就啞聲問她：“什麼事啊？”
“什麼事啊……？”她的眼神盡可能認真，卻無論如何隻剩下癲癡。
“這裏是流霜仙宗，無論內外門，要出宗門都要有身份證明。”
“我沒有，你有嗎？”
沈明心更是盡量簡潔將事情說完，見諸天音也沒有猶豫就答出：“我，有啊。”
她正鬆了一口氣，正欲再喬裝打扮一番就帶她脫離了這流霜仙宗的護宗限製。
卻突然又見諸天音癡癡笑了起來，笑得好生淒慘好生怪異。
沈明心再次蹙眉看著她，聽她混亂詢問：“可是你要這個做什麼？你直接出去不就是了？要身份玉牌做什麼？你直接出去——”
“出宗都需要身份玉牌——”
沈明心正想怎麼再和她解釋一遍，卻又在刹那聽見她落下的之後一句。
“可你不是已經死了嗎……要什麼玉牌做什麼。”
沈明心聞言一怔，抿起唇直直盯著她。
一雙美目似有不解，眼尾的吻痕做不得假。
很真實。
諸天音看了幾眼，又搖著頭。
貌美的女子開始扳著手指自言自語。
“原來鬼也會被世道限製嗎……那我也不要做鬼了……”
“原來鬼也會啊……世間沒有容身之處的。”
“沒有的……”
沈明心問：“什麼意思？”
“你怎麼了？”
她不由走近，看著對她退避三舍的諸天音突然大哭大笑：“你們都撒謊！都在撒謊！你們都在騙我！”
“可笑！！”
“你們明明都死了！早就全就死了！”
“你以為我看不見嗎！你們明明早就死了——”
“騙我！都騙我……”
“你是來找我索命的嗎！我現在還給你……！”
諸天音的狀態太怪異了，好似已經瘋魔。
沈明心再顧不得別的，即刻召出照魂鈴，鈴聲輕響，叫她強行冷靜了下來。
她走上前牽她的手、叫她摸她的脈搏，又讓她感受她的溫度。
沈明心認真對她道：“我是活著的。”
“你能看見鬼魂是嗎？但我是活著的。”
“我需要你帶我走，帶我離開。”
“諸天音。”
最後一句叫喊好像終於將諸天音的神智喚醒了回來。
她感受著下方傳來的正跳動的脈搏，眼神是驟變，活著……活著的。
鬼也會這般嗎？她不知道。
諸天音隻再次聽眼前人重複：“我需要你帶我走，諸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