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鳳殿外,司天睿隱身在暗處,悄然地望著潛心禮佛的太後。
她一身素色的衣服,長發披散在肩頭,遠遠地看著,顯得有些單薄,她的背影比之三年前多了幾分消瘦,此刻正虔誠地跪在蒲團上,一下一下地敲著手邊的木魚。
司天傲的鼻子酸澀不堪,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被糾結來一般疼痛。
他最親的兩個親人,一個將自己幽閉在這深宮中吃齋念佛,要以此逃避紅塵之後的紛紛擾擾,還要忍受自己的兩個孩子生死不明。而另外一個,承擔著那麼重的責任,不得得償所愛,一日日地忍受著思念和擔憂的雙重煎熬,原本的瀟灑恣意都變得沉凝無力。
幸好,幸好他們還有回頭的機會,還有相視一笑泯恩仇的可能。
緩緩地走出自己隱身的所在,司天睿一步一步地向著太後走去,每走一步,心尖都會疼痛一下,尖銳地刺痛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走得那樣專心,或者說,他看著太後的背影,看得太過專注,而忽略了身旁的一切。在安公公攔在他身前時,他才發現安公公一直隱身在大殿的暗處,默默地保護著太後。
看到司天睿,安公公明顯地愣了一下,卻也隻是一瞬間,便激動地單膝跪倒。“參見睿王殿下,奴才恭祝殿下萬福金安。”
安公公的見禮聲打斷了太後的木魚聲聲,她的動作僵住了,背影挺得僵直,身體微微顫抖著,似是不敢相信安公公話語中的含義。她滿肩散落的長發,也隨著她抖動的身體,細細碎碎地顫抖著,在幽暗的光線中,閃爍著幾分柔和的光芒。
司天睿搶上前幾步跪倒在地,眼中不由自主地湧出淚來。“兒臣給母後請安,願母後身體康健,長壽無疆!”
太後依然沒有回頭,隻是她的背影顫抖得更加厲害,讓一邊的安公公看著,隻覺得她的身子,都要抖得散開來一般。
“母後,兒臣知錯了,兒臣對不起母後……”司天睿的心宛若刀絞,看著太後的背影,恨起自己的無情。
三年多了,他在接受不了太後的謀反之後,便一把大火燒了睿王府,燒了自己和之前的所有牽絆。本以為會死,卻被師父從火場中救了出來,在逍遙穀中一住便是三年多,音訊全無,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那時隻想到自己的心情痛苦,想著要逃開,不想看到自己最親的兩個人刀鋒相見,不忍看到他們有一個人倒在血泊之中。
可是他忘記了,他的死,對於母後是多麼大的傷害。
一個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並且心知肚明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讓自己的孩子赴死,這對於一個做母親的人,不啻於世間最殘酷的刑罰。
“母後……”司天睿痛悔不已。
太後的身體終於顫抖得不再那麼厲害,卻依然微微抖動著,似風中飄零的葉。她緩緩地站起身,看著麵前的佛像,許久許久,慢慢地轉過身來。
她老了,不再是開心第一次見到時的雍容華貴,豔光逼人,更像一個平常普通的女子,有著素淨的衣著和平淡的生活,就連那張曾經看不出年齡的臉,此刻也多了幾分蒼白,還有她眼角的皺紋,多了幾許無法言喻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