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尚陽【五】(1 / 2)

因著皇長子的驟然離世,那一年的除夕,燭陰一夜褪了紅妝,添了層層素淨的白。

冬日天涼,雖適合屍骸存放,但大皇子的遺體從京都運送回來,一路顛簸,啟棺時早已窺不見人樣了。

於是帝君決定次日便行國喪禮,雖是倉促,但人下葬故土,也總算遊魂有了歸處。

喪儀上,滿朝文武皆痛,尤以江慕夜情緒最為激動。

他極重手足情誼,送兄下葬後攥拳含淚,說他定要為兄長討回公道,

他當著百官的麵憤慨的厲害,甚至還鼓動大家站起來反了啟朝,

百官聞聲沉默,他則像極了一名孤身奮戰的鬥士,形單影隻地做著徒勞無功的事。

最終,是帝君以一記狠硬的掌摑截斷了他的叫囂。

【你要如何替你兄長報仇?是靠你這滿腔不知天高地厚的反骨,還是不足七尺握不穩重劍的身段?】

後來群臣低首,我因著貼身伺候江慕夜,就站在離他不足十尺的地方,

我聽見他低聲隱忍啜泣,也聽見帝君在與他擦身的時候,用分外無力的口吻對他說:

【孤不單是你與暮秋的父皇,更是燭陰臣民的仰仗。你兄長已經死了,無人能改變這個事實。你作為孤唯一的兒,便要學會忍,也要學會認。】

忍得是屈辱,認得是命。

我那時才明白,

亂世之下,哪怕是我們眼中高高在上的帝王,實則也不過是穿著華美的袍子,掩蓋自己以螻蟻之態卑微求存的事實罷了。

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江慕夜哭了。

他學著他兄長的刻苦勤奮,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或是習武或是研習治國之道,將一整日的時間都安排的滿滿當當。

他看起來似乎已經放棄了心裏的仇恨,也釋懷了兄長的死,不再沉溺於悲痛中。

可我知道,

其實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都一直活在燭龍殿那道被兄長死死鎖住的門後麵,

那樣的無力、恐懼、窺不見光。

或許是因為同樣有著喪失至親又無可奈何的境遇,我那時十分能理解他的感受,我倆私下的接觸,也是從那之後開始變得頻繁起來。

漸漸地,彼此不再像是主仆,而像是......朋友?

就如同我從前和小虎子那樣,

至少當時,我僅是這樣認為的。

又過了幾年,宮裏麵為了節省開支,已經落到了不得不裁減宮人流放出宮去的境地了。

掌事姑姑也是在那個時候被遣出宮去的,她走後,我就成為了燭陰殿的掌事。

我那時才不過十一歲,哪裏能擔得起這樣的重任?

我問江慕夜:【掌事姑姑將燭陰殿打理的井井有條,何以要讓她離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