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薑玉瑤換了一身素色的衣衫,發髻束成男子的冠發,烏發依舊留著錦緞一般的光澤。

男子裝扮的她,眉目愈發清冷入畫了。

手執一把荷花錦鯉的油紙傘站在嫋嫋煙雨裏走來,彎著的玉臂露出一小節白皙來,

落在暗沉的梅雨季光線裏,竟有了一絲色彩。

明淵已經褪去袈裟,換上了尋常貴族的錦緞長袍,隻是那頭發尚未生長出來。

光潔不染一絲雜陳的頭顱,配著他不再端著的佛子眼神,倒還有了幾分桀驁不馴的感覺。

“上馬車。”他看著薑玉瑤。

薑玉瑤似有不解,她不知道明淵會這般準時的來接她,甚至都不曾想過明淵會真的陪她去,

“明淵大師,你這是為何?”

明淵掀開的馬車車簾僅露出了一隻漆黑的眼睛:“你上來,我告訴你。”

薑玉瑤去雲黛山莊沒有帶上蘇葉,而是讓京墨在姚府的門前等著她,

因為京墨會武,為人沉著,所以讓京墨陪自己去。

京墨策馬而來,另外還牽了一匹馬:“大小姐,您還是策馬吧。”

明淵從馬車裏走了出來,看見京墨是男子,雪亮澄澈的桃花眼沉了沉:

“這位公子想來也是不會關心人的,煙雨蒙蒙讓人家女子策馬,委實不是君子所為。”

京墨不知明淵身份,麵無表情:“我們趕時間。”

明淵一手背著:“你愛策馬策馬,薑姑娘是嬌養的人,得做頂好的馬車。”

話完他長臂一揮,就將馬車底下的薑玉瑤拉上了馬車,留了一把油紙傘散落在雨裏。

上了馬車後,明淵靠在馬車上端坐著:“我還俗了,薑玉瑤。”

前這陣子嘉旻帝下的旨意,明淵依舊是國師,但不再是出家人了。

薑玉瑤驀的抬眸:“那你要成為六公主的駙馬了?”

明淵:“先拖著。”

薑玉瑤不再打聽別人的私事,隻是問: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何要幫我,為何要卷入太師府的事情?

明淵,我不是什麼好人,我甚至都沒有拒絕你卷進來。”

因為她隻想要為家族翻案,可明淵肆無忌憚的付出,她又覺得愧疚。

明淵在那裏沉默了一會兒,忽而聲色頗有微涼的笑了出來:

“一個男子,肆無忌憚的對一個女子好,你居然問我是為什麼。”

從前他是佛家人,素日裏還存在一絲避諱,如今他還俗了,倒是不必再有什麼避諱。

薑玉瑤眉心緊了緊:“明淵,我已然嫁人,姚桓之現在是我的夫君。”

這意思她聽明白了,明淵已經毫不掩飾了。

明淵:“替薑家翻案,太師從南境通州峽穀歸來,就是你與姚桓之決裂之時,對嗎?”

薑玉瑤始終將眼眸低垂著:

“明淵,你還有光明的前途,甚至可以做到皇親國戚的高位之上。

我母族傾塌,且又是一個嫁過人的婦人,於你的前程我幫助不了任何東西,於你的體麵我更是無能為力。”

馬車晃晃悠悠的前行著,明淵眼睛始終盯著她一人:

“心悅於你,隻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薑玉瑤渾身僵硬起來,她不知道如何去回應,甚至是有些心慌:

“我回應不了任何態度。與姚桓之分開後,我也不會再嫁人,就做一輩子的薑家女。

國師大人,現在還沒有到雲黛山莊,你還有反悔的機會。”

明淵靠在車座上巋然不動:“誰說我要娶你了?”

薑玉瑤:“……”

明淵:“偷情也行。”

薑玉瑤瞪了瞪眼,她隻是知道明淵有時候行為有些越界,但沒想到他能肆無忌憚的說出這話來。

她看著馬車對麵,眼神空寂起來:

“昨日你說羈絆,我覺得這個詞挺好。

我人生在感情裏的第一次羈絆是寧王鶴漣,第二次羈絆是姚桓之,糟糕透了。

所以餘生,我不會再與任何人生出這樣的羈絆來。”

明淵:“我知道你有心結,我可以等。”

那怕是咱一起幾個月,幾天都好,至少純粹的愛意,會讓自己覺得,

自己在這個世間是真的存在過的人,而不是一個影子。

薑玉瑤喊停了馬車:“我與京墨自己去雲黛山莊吧。明淵,我不想再欠著你了。”

車夫猛地拽住韁繩,馬車搖晃了一下,薑玉瑤一下子沒站穩落到了明淵的懷裏。

他俊美冷白的容顏浮現一絲玩味兒的笑意:“是你自己落到我懷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