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條影，再到一個點，最後消失不見。
林星佑看著柳前川慢慢走遠，而她自己的右腳往前挪，又往後收，直到最後也沒能跨出一步。
空蕩的樹林小道不會有人影，林星佑轉身回木屋裏去。
她卷起了地上的毯子——林星佑專門去了趟街買來給自己睡的，然後拿來掃帚，不緊不慢地清理著地上的灰塵。顯眼的地方清理幹淨後，林星佑把目光放到了別處。她擺正了歪斜的木偶，合上了打開的易容工具盒，把木製輪椅挪到床邊的空位，順道想鋪平床上的被子。
平整的被上有塊惹眼的凸起，林星佑發現那是三本不薄不厚的冊子，其中兩本有些許發黃和褶皺，另一本到新一點。
林星佑知道柳前川偶爾會在桌上寫字，她每次都會把冊子安放在木桌的抽屜裏。既然它們出現在這裏，是不是意味著柳前川是專門想給她看的呢？
翻開發黃的紙張，歲月的筆跡開始跳躍。
“師母不允許我出遠門，她總想讓接替她的活，當勞什子埋骨樓的判官，我才不要聽她的。我要出遠門！要名揚天下！要讓她大吃一驚！到時候，我這本隨錄就叫前川大俠風雲錄！”
隨錄並非每天都記，甚至沒有日期，隻有發生了特殊的事才會添上一兩筆。
“今天有個禿驢說我穿衣不知檢點，笑話，我練功的時候天天這麼穿，就他能耐？”
“今日我點了那禿驢的穴，割開了他的衣服，當著眾人是麵笑他不知檢點，哈哈，他又紫又紅的臉真有趣。”
“今日有個滿口黃牙的人摸了我的腿，我要他好看！”
“今日，我特地畫了一個鬼臉，偷偷潛入他家，到掛在他家房梁，嘿嘿，他的尖叫聲吵得我耳朵疼。”
……
“聽聞坊間叫我「千麵鬼仙」，像鬼又像仙，真不錯，這名字合我心意。”
……
“今日裝神弄鬼被一個人逮了去，多管閑事的家夥！”
“第十次被逮住了，她究竟如何認出我的？明明我易容的時候，師母都認不出！”
“今日，我偷偷跟上了她。我隻是想問個問題，她竟用劍招呼我，真是不識好歹。”
……
“終於明白了，她說我脖子上的青筋很顯眼，當真變態，看這麼仔細。不過我是不服氣的。”
“我特地在脖子上上了妝，她竟然說我的走路姿勢很好認，我不服。”
“原來她叫江行月。”
林星佑繼續翻著另一本冊子，上麵寫的無非是柳前川的“作弄”史，隻是字裏行間總會有那麼一個“姓江的”。
一直往下翻，一張被揉皺的，被亂七八糟的痕跡塗掉一些字跡的紙映入眼簾。林星佑上看下看，艱難地辨認出了原有的字跡。
“路過神風城，姓江的邀請我去青雲山，她說那是她的門派。我到底要看看什麼門派能養出她那樣的人！”
“無為派，也沒甚麼好的，比不得我練功的地方，有機會定要讓姓江的開開眼。”
“有人嘴巴不幹淨，我點了他的穴，他竟仍叫我妖女，不過這名字甚得我意。”
“姓江的說要和我一起下山，這地方無聊死了，終於可以下山了嗎？”
“醒來的時候發現我躺在山下，經脈受損，她爹可真夠狠的，江行月呢？”
“有人說江行月死了，我不相信。我要再上山看看。”
……林星佑急忙往後翻，隨錄在這裏斷掉了。隻有寫滿三張紙，大大小小充斥著各個角落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再往後，就是寫滿的“江映日”、“我要你們償命”、“死死死”
當年柳前川上山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林星佑止住顫抖的手指，希望能在下一頁得到解答。
“我的身子被打殘了，大夫說救不了。隻不過爬了203層台階就氣力不支，哈哈，這山我何時能夠再爬上去？明天再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