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慎言站在尚書府外,他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明明一切都很順利的,李尚書最開始也是欣賞他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十一立在他身後,覺得有些對不住他。錯牽紅線的是她,害他身陷情海的也是她,現在令他難堪受辱的還是她。
到底是小時空,主要人物難過,便有雨絲飄落,不大不小,很快打濕了蘇慎言的頭發衣衫。
街上的行人不多,僅有的幾個也是匆匆忙忙趕路。蘇慎言便顯得格外引人矚目。
十一這才注意到他穿的是寶藍色冰綃長衫,墨般長發用玉簪綰住,固定在頭頂,此刻被雨水打濕,有幾綹散落在臉頰旁,竟顯得他有幾分柔弱的樣子。
對了,他在兩年後是得癆症死的,他身體不好!
十一大驚,可不能讓他現在就得了病。真不曉得他的那些下人是做什麼的,見自家主子淋雨,竟傻站著一動不動。
她自然不知道蘇慎言性格倔強,人又高傲。下人看到他難堪,恨不得自戳雙目,怎麼還敢湊上前?
尚書府的家丁也視若無睹。
十一小施法術,停住了雨。
蘇慎言在尚書府外站了很久。沒有人來搭理他,他像是個傻子似的站在那裏。
十一眼尖,看到琳娘的小丫鬟扒在門邊偷看蘇慎言,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鄙夷。
蘇慎言沒有看到,他隻是死死地盯著尚書府的大門,默默無語。
有這麼一瞬間,十一覺得自己錯得實在離譜。從頭到尾,蘇慎言都是無辜的。他本來與琳娘沒有交集。在他短暫的一生中,他是快樂而無憂的。他不該帶著對愛妻的牽掛與不舍離去,更不該被人誤會羞辱至此。
蘇慎言足上的赤繩若隱若現,似乎有些黯淡無光了。
十一應該高興的,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
蘇慎言驚訝地發現,那隻粉色的繡鞋竟在他眼皮底下飄向遠處,不知所蹤。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並沒有看錯啊。鼻間隱約有花香浮動,熟悉而陌生。他突然福至心靈,伸手在虛空中猛地一抓。
“放手!”十一駭得臉色發白,她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這個普通的凡人居然會想到她的存在,還抓住了她的手!
蘇慎言詫異地看著自己的手,空空如也,可是他分明是抓住了什麼的,溫潤的感覺還在手中。他的心被迷茫所包裹,他仿佛聽到了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如夢似幻。
十一長長舒了口氣,遁地逃走。這個凡人還真是煩人。
下人看著自家公子,相顧駭然,他不是魔怔了吧?
蘇慎言搖搖頭,走上了馬車。
十一看著他走遠,才想起去看看李琳娘。
李琳娘依舊嫻雅,她捧著本書,靜靜地看著,宛若畫中人。
小丫鬟繪聲繪色地講述著蘇慎言的事情:“小姐不知道,那個蘇公子看著是個好的,誰知道也是個浪蕩子弟。他起身告辭的時候,愣是從懷裏滾出來一隻繡鞋來。我聽人說,那繡鞋可精致了,上麵繡的鴛鴦跟活的一模一樣。老爺當時就生了氣,派人把他趕了出去。他倒好,還愣著不走。好在下雨了,把他澆成個落湯雞,看他走是不走!”
李琳娘低頭看書,頭上簪的絹花輕輕晃動,她睫羽低垂,遮住了眼裏的情緒。
十一撇嘴,這丫鬟說的跟親眼看到似的。那繡鞋明明是放在袖子裏的,蘇慎言也不是因為下雨才離開的。
翠歌推了那小丫鬟一把,低斥道:“亂嚼什麼舌根子!再說這種話,仔細你的皮!”
小丫鬟吐吐舌頭,笑道:“再不敢了,我去看看廚房裏小姐的粥怎麼樣了,怎麼還不上來!”一溜煙兒出了小姐的閨房。
琳娘腳上的紅線色澤變淡了,她頭上的紅鸞星也看不出動的痕跡。看來她的姻緣成了未知數。
十一暗忖,這樣也好,是在走向正軌呢。
“小姐,其實……”翠歌絞著帕子,低聲道,“那蘇公子未必……”
琳娘麵無表情,淡淡地道:“翠歌,你逾越了……”
“是。”翠歌噤聲,執起桌上的桃木梳,輕輕梳著琳娘的秀發。
琳娘看著菱花鏡裏不飾簪環的自己,容顏嬌嫩眉宇間卻隱含愁意。她啪地一聲蓋住鏡子,冷聲說道:“我的事情從來由不得我做主。”
十一莫名其妙,不理解這個衣食無憂的大家小姐為何煩惱。但她記得,李琳娘這輩子是要幸福完美的。她必須把李琳娘的紅線牽對。快到二月了,春闈快要開始了,席況也該進京了。
不過,席況的事情暫且擱置一邊,在十一看來,不管是原本的命運,還是後來錯誤的命譜,席況一直都是被動接受命運變化的。就像在所有的才子佳人話本中,真正勇敢的,從來都是佳人。席況對琳娘,遠不及琳娘對席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