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風感到困意襲來,當即化為原身,爬到十一袖子裏:“我睡會兒,你慢慢看。”
十一飛身躍到一棵大樹上,找了個不錯的位置,俯視著周令和宋玉成。
宋玉成忽然說道:“鈴鐺,我有件事情瞞著你,你聽後不要怪我……”
周令心裏咯噔一聲,她強忍著慌亂,微笑著問:“是什麼?”
宋玉成跪在馬車裏,低泣道:“你必須先答應我,不生我的氣,我才說。”
“我答應你,我不生你的氣。你說。”周令幾乎是從嗓子裏擠出的話。她的心跳得厲害,臉也蒼白的嚇人。
宋玉成不敢看她,低著頭道:“鈴鐺,你知道,我們家在開封是大族,家世清白,名聲顯赫。我爹他性子固執,對門第極為看重。他如果知道你,他如果知道你出身青樓,定然,定然會大怒,會苛待於你……”
“我當是什麼呢?原來是這件事。這我早就想到了。宋郎不必太憂心,我既然已經決意要做宋家的媳婦兒,自然以宋家家風為重。若是公爹心中有氣,我會好生孝順公爹,任他打罵。想來日子久了,公爹也就接納我了。”
宋玉成看著周令美麗的臉龐,聽著她溫柔的話語,心下微微不忍。他眼神閃爍,低聲道:“恐怕我爹不會同意我們的親事。我爹他脾氣不好,性子執拗。說不定他會阻止我們的婚事……”
周令臉色蒼白,強笑道:“若是公爹不同意,我們多求幾天就是了。天下的父母總是最愛子女的。宋郎既已堅持,想來公爹看我們深情,也就會同意了。”
見她如此固執,宋玉成感動之餘有些惱火,他閉上眼睛,提高了聲音:“爹一輩子都不會同意的,我爹已經給我娶了妻了。我來南京收賬就是我爹看我成了親,想著我科考不行,也該學著管家了,才叫我來收賬的。我本來想告訴你的,可是一直沒有機會。我也不想瞞你的……”
周令腦海一片混亂,隻有那一句“我已經娶了妻了……”在她耳朵旁邊響個不停。她心裏像是打翻了調料瓶,五味俱全。
宋玉成耷拉著腦袋:“我也不想瞞你的。我本來以為咱們就是逢場作戲,我也沒想到我會真的愛上你。鈴鐺,我雖然娶了妻,但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我知道你也是愛我的對不對?不然你不會自贖其身,跟隨著我回開封去……”說到激動處,他一把拽住了周令的手,連聲道:“鈴鐺,鈴鐺……”
周令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指尖冰涼,抽出手,顫抖著想給宋玉成一個耳光,卻最終沒有動手。她無力地垂下手,慘然一笑,抹掉了眼淚,柔聲道:“我早該想到的,以宋郎的年紀,不可能還沒有議過親。果然是你瞞著我……”
“鈴鐺,我並非有意欺瞞,我當時也是出於無奈啊。一開始,我想是否成親無關緊要。後來我是怕你離開我啊。鈴鐺,我發誓,就算你無法成為我的正室,你也是我心裏唯一的妻子……”宋玉成見她表情鬆動,喜出望外,忙抓了她的手立誓,“我宋玉成對天發誓,一定好好善待鈴鐺。如違此誓,天理難容!”
周令冷眼看著,內心苦澀不已。聽眾姐妹說,當時在破廟裏,宋郎也曾立誓以正妻之禮相迎。曾幾何時,她居然得到的是這樣的真相。
事已至此,再多的抱怨也無用。周令還要慶幸宋玉成現在告訴了她,而不是到南京宋家之後再坦誠。若是那樣,她隻能求一條白綾了。
罷罷罷,周令閉了閉眼,擦掉了眼淚,重新提起精神,柔聲道:“既然都這樣了,我還能怎樣?想來姐姐是個賢惠人,隻要我尊敬姐姐,孝敬公爹,安守本分,姐姐大度自然是會接受我的。”
她還安慰宋玉成:“宋郎不要再發愁了。這樣也好,姐姐已經進了門,內宅之事,或許公爹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焉知這不是好事一樁呢?我愛慕宋郎,是愛慕宋郎的人……,我愛慕的是宋郎的才學,而不是宋家的正妻之位……”
宋玉成心中一顆石頭落了地,也有了些精神:“我就知道你不是嫌貧愛富的人!”
周令苦笑,不然還能怎樣的?已經快到開封城了,她總不能再帶著小英回南京去。而且她把姐妹們的贈銀都給了宋玉成,她已身無分文,兩個弱女子,如何回去?何況,即便是回去了,又能去哪裏呢?好在宋公子待她還是真心實意的。她也不能強求太多。
輕鬆搞定周令,宋玉成有了興致,拉著周令說著家中成員的性格愛好,非常詳盡。
周令從頭到尾隻是含笑聽著,直到小英和車夫拾柴回來,她才下車。下車之際,她幽幽地歎了一句:“我就知道,我這出身,又怎能當正妻呢?不過宋郎給我編織的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