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雲呆住了:那不是陳姑娘嗎?他呆呆地道:“我,我,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這語言顯得蒼白無力,但他方才真的隻看到了她身上的柔光,穿透了水霧。
“我,我……”他想說點什麼,動動嘴巴,卻說不出話。
鼻腔有熱熱的液體流出來,他動手一抹,鼻血!
……
展雲是感到鼻子不適才醒轉過來的。他抹了一下鼻子,嘿,還真是流鼻血了!他慌忙起床掌燈打理好自己。
有小廝聽到動靜,過來幫忙時,他已經收拾好了。
“二少爺,你沒事吧?”
展雲擺擺手:“你去睡吧,我沒事。天氣幹燥,上火了,喝一帖藥就好了。”
小廝年紀小,正是貪睡的年歲;展家仁善,對奴仆也寬厚。展雲都這麼說了,小廝也就打著嗬欠出去了。
夜色正濃,展雲重新回到床上,他平時都是沾床就睡的,這次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了。他眼前老出現那團白白的月光。他一遍一遍默念著金剛經,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師父說男女有別,難道指的就是女人身上會發光?會發光的女人……
雞叫三遍的時候,展雲才模模糊糊小眯了一會兒。聽到小廝的催促聲,他一個鯉魚打挺,直起身來,快速打理好自己。
往常他給父母請安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看陳惜惜的情況。他甚至把陳惜惜的身體變化情況一一記錄下來,今天也不例外。
陳惜惜這些日子在他的調理下,氣色有了好轉,原先泛青的臉色如今稍微有了些血色。展雲對她有救命之恩收留之德,她對展雲極為感激。後來,展夫人無意間透露了展雲已不是她未來妹夫的事實,她更加覺得愧疚。陳家與展家已無親戚關係,她不好再留在這裏。她幾次要走,卻都被展夫人和展雲攔下。
展雲曾對她說:“隻把這裏當做醫館就是了。難道你不願意早些治好病,洗去汙名?若真要感謝,也得等你身體康複啊。”
陳惜惜本就耳根子軟,性子柔順,自然覺得有理,便暫且住了下來。但她心裏不安,身體略一好轉,便要給展家各人做些繡活,以表感激。
展雲來的次數多了,丫鬟也就不再通報了。她們也是慣會看人眼色行事的,夫人的意圖那樣明顯,隻怕除了兩個當事人,別人都瞧得出來吧。
丫鬟識趣,替他打著簾子,待他走進去之後,才揚聲道:“二少爺來啦。”
陳惜惜正坐在床邊做荷包,她前兩天和展夫人閑談時,見展夫人腰間的荷包的邊際有些磨損了,想著給她做個新的。
展雲走進來的時候,見到的是這樣的場景:陳惜惜穿著半舊的秋香色衣服,係著白綾裙兒,腳上穿著小小的緋紅色的鞋子。她低著頭,看上去嫻靜美好。
陳惜惜抬起頭來,輕聲道:“二少爺,等我把這一點做完,就一會兒。”
她本來不知道展陳兩家退婚的事情時,曾經叫過展雲弟弟,使得展雲不快;他比她還要大上一歲呢。他強烈反對,後來她又知道了婚事作廢,妹妹跟表哥成親了,她沉默了許久,開始和別人一樣喚展雲二少爺了。
展雲隻是點了點頭,在桌旁坐下,細細地打量著她。他猛地記起昨夜的夢來,他很好奇,她身上真的會發光嗎?他眼睛盯著她的脖頸處和她瘦弱的肩,或者是因為她穿的衣服厚,她看不到那柔和的光。他幹脆看著她裸露在外的手,她手指修長白皙,靈活地異常。
他看著看著,突然口幹舌燥,麵紅耳赤,隨手抓起桌上的涼茶,就往口裏灌。他喝得太急,不小心嗆住了。
陳惜惜聽到聲響,抬起頭看他一眼,眼神溫和,柔聲道:“你別急,慢慢喝。”她放下手頭的活,快步走到他身邊,想幫他一下,卻沒有動作。
展雲看見她走過來,更加慌亂,連連後退。
丫鬟小桃在簾子外麵一直注意著房裏的動靜,聞言笑道:“二少爺也是的,這麼大人了喝水還能嗆著。又沒人跟你搶!”
展雲心中沒有等級觀念,愛跟下人說說笑笑,丫鬟小廝們當麵開他玩笑,他也笑眯眯的,並不生氣,有時還會跟他們鬥嘴。
但這次,他卻紅了臉,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把推開陳惜惜,奪門而去。
陳惜惜不解:“二少爺,你怎麼了?”
十一也看不明白:“他怎麼了?病了嗎?”
“鼻子流血算病嗎?”顧清風也很納悶,“那個陳惜惜是怎麼回事?她怎麼一點變化都沒有?”
十一嘿嘿笑笑,不好意思地摸摸臉:“我昨晚給展老爺,展夫人,展絡,還有好多人都送了好夢……”
“然後呢?”
“然後,然後,好像把陳惜惜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