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憑著社交狂妄症,去村民家裏借來一張閑置已久的舊床,準備將就著睡。
蘇念無意中看到了他搬來的那張小破床,揉揉眉心道:“我們宿舍樓不想公然違反《日內瓦公約》。”
又去尋來幾塊木板,幾人釘釘鐺鐺敲了半晚上,終於給他補出了一張還算看得過眼的床。
這幾天時不時還會下大雨,村裏很多老人的房子是泥巴瓦房,甚至是茅草房,漏雨得厲害。誌願者們又自主地去挨家挨戶幫忙補屋頂。
林執依然在忙辦社保卡的事,雖然還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但他已經對村民越來越熟悉,做起事來愈加熟練,同村民們打交道也更加遊刃有餘。水西村裏的人交口相傳,說得最多的,是說村裏來了個長得特別好看的老師,大城市來的,膚白貌美,像個小神仙,放眼十裏八鄉沒一個比得上。
蘇念每天早上七點不到就起床,打掃完裏裏外外的衛生後就去給學生上課,放學後進村去幫村民做農活,晚上總是第一個回到宿舍樓做飯。
其他人不忍她辛勞,想要幫她分擔一些。但無論他們白天如何趕工,晚上總是蘇念先他們回來,不遲不早,剛剛好做完飯。
隻是……
這幾天大家吃的菜分別是:剩菜,剩菜,還是剩菜。
文婭和林執品出了幾分不對勁,同其他人探討一番,得出了某個結論。有一天,幾人白日裏拚了命地幹完了活兒,晚上,終於比蘇念更早回到了宿舍樓。他們忙不迭地衝進廚房,各自準備大顯身手一番,好好炒幾個菜。
打開碗架櫃子一看,空的。
沒有菜。
“……”
蘇念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一臉和善地站在廚房門口,笑道:“忘了告訴你們啦,宿舍樓裏沒有存糧了。”
眾人不敢看她,咳嗽的咳嗽,低頭的低頭。這天晚上,大家又吃了一頓剩菜。
第二天,眾人閑了下來。蘇念扔給他們一人一個背簍、一把鋤頭、一把鐮刀,也不知她從哪兒弄來的這些東西。
蘇念隻說:“沒存糧。我已經同村裏人商量好了,你們自己去摘菜吧,摘到什麼吃什麼。”
然後把他們趕到了地裏去。
眾人一開始興奮不已,想著終於可以不用再吃剩菜了。水西村出行困難,村民們吃的菜大多都是自己種的,品種多樣、綠色健康,各種菜都采摘一點,別說做幾個人的三餐,滿漢全席都能做出來了。
唐筱最是激動,她第一次體驗田園生活,覺得真是新鮮有趣。
他們一路哼著小曲兒,扛著鋤頭,有說有笑。放眼腳下的一塊塊農田,像是在欣賞自己打下的江山。
但是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文婭負責去摘辣椒。滿地的辣椒被太陽曬得焉焉兒的,幾株辣椒樹長不出一根品相好的長椒,都是些又小又幹的次品,放在豐收之年大多都是被丟棄的貨色。
林執下地去掰玉米。因為今年天時不好,下雨太多,日曬雨淋,很多玉米要麼被淹死,整棵玉米杆倒在土裏發黴發爛;要麼隻結了小小的果實,撕開玉米葉子一看,一根玉米棒上零星幾粒玉米籽。
挑來挑去,好不容易掰夠一背簍,出了玉米地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是蚊蟲咬出的包,奇癢無比。手背上被玉米葉子割出許多道口子。
黃傑和唐筱去挖土豆。唐筱從小長在大城市,雖然並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大小姐,但確實沒做過什麼農活。挖地這事兒,看起來簡單,實際大有門道。鋤頭該怎麼握,怎麼揚,如何使力,又如何收力,皆是學問。
莊稼人一年到頭都離不開鋤頭,春來播種,夏季翻土,秋天收割,冬日鏟土,一耕一耘無不是親身而為。
鋤頭用得好的,一天能鋤半畝地。
用不好,幾下就能累得人喘不過氣,手臂酸軟,一天下來腰酸背痛,第二天起床都是種折磨。黃傑來水西村的時間不算長,唐筱更是新手中的新手,兩人自然都是後者。頂著烈日,隻挖了一溝土豆,兩人就已汗流浹背,手上磨起了水泡。但挖出來的土豆個頭小,數量少,不知何時才能挖夠一背簍。
王遠之受村民所邀,去瓜地裏摘瓜,蹲在瓜藤瓜葉前尋了半天都找不到一個。他轉而去摘西紅柿,但水西村本土的西紅柿俗稱洋辣子,小得像葡萄似的,半青半紅,沒有人種市麵上賣的那種又紅又大的西紅柿。他素來嚴謹,做什麼事都是一板一眼。在幾塊地裏挑來揀去,到最後也隻摘到了幾個相對來說顏色較紅的。
幾人彙合之後,又去地裏扯了些小白菜,打道回府。
興高采烈地出來,垂頭喪氣地回去。
到了樓裏,蘇念已經做好了飯菜。今日不再吃前幾天的剩菜,眾人個個眼冒精光,一人大幹三碗飯,秋風掃落葉,將滿桌的菜吃了個幹淨。
唐筱乖乖認錯:“我錯了蘇組長,我再也不糟蹋糧食了。”
蘇念合掌道:“好極了!那麼明天,就請各位同我一起上山吧。”
“啊?”
第二天一早,天剛見亮,公雞打鳴。一群人背著背簍,帶著裝備,沿著蜿蜒的小路往山上走。
眾人來到山林深處,高樹參天,涼意滲滲。
走到一處林蔭下,蘇念拿上鐮刀,蹲在一處斜坡上鏟割出一片幹淨的泥土,眾人仔細一看,雜草落葉之下,竟然長著一片野蘑菇!
他們好奇地蹲在周圍,仔細端詳。林執道:“這能吃嗎?會不會中毒啊?”
蘇念挑眉看他:“你在質疑我的專業性?”
林執道:“不敢不敢!”
蘇念把大個兒的蘑菇摘進背簍,然後給他們一人分了一朵,並叮囑他們,與手上的蘑菇有半點不同的都別采,必須叫她過去看一眼。眾人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一個個化身采蘑菇的小姑娘、小夥子,照著這蘑菇的樣子跟著在山裏細細尋找,頭頂的太陽越升越高,卻沒人覺得累。
一小時後,幾人將找到的蘑菇彙合到文婭的背簍裏,竟有半背簍那麼多。蘇念經驗老道,連爛樹樁底下的木耳都給她翻了出來。
眾人換了地方,這次來到一片丟荒了的土地上。蘇念走到一株及膝高、葉柄綠黃的矮樹前,動手挖它的根部,挖出幾個紅褐色扁球形塊莖。
眾人又奇了,問:“這是什麼?”
蘇念繼續挖,道:“魔芋。”
文婭捶掌道:“我知道這個,蒟蒻!”
“聰明。”
黃傑從地上撿起一個魔芋塊莖,問:“這玩意兒怎麼吃啊?”
蘇念疑惑道:“你不是吃過魔芋豆腐嗎?”
“啊?!”黃傑驚訝極了,“魔芋豆腐是這東西做成的?我的天呐。”
挖了魔芋,眾人又轉換了陣地。仍是蘇念先動手挖,其餘人好奇地瞧。挖完以後問:“這是什麼?”
蘇念孜孜不倦地解答:“洋火。學名洋火薑。”然後眾人也動手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