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仍是如此。
“這個呢?”
“枸杞菜。”
“這個?”
“垂盆草。”
“這個?”
“野蔥。這不是很明顯嗎?”
“這個?那個?還有那個?”
“曲曲草,豬肝菜,折耳根。”
“旁邊這個?”
“馬齒莧。”
“這也能吃?這不是草嗎?!”
“這是薺菜。”
“那這個呢?我打賭這個肯定不能吃。”
“這是車前草。”
“這個怎麼能吃,我見春嬸兒割它去喂豬啊!”
“這是灰灰菜。能吃。”
“這是什麼?好大一片,怪好看的!”
“那是蕁麻草,小心,別碰!”
但是晚了。
蘇念剛挖完一把野菜,轉頭就見黃傑伸手折了一根蕁麻草的莖葉。
她有些不忍直視地側開了頭。
下一秒,黃傑丟開了手中的蕁麻草,又喊又叫地上躥下跳,直哀嚎:“啊啊啊啊臥槽!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哈痛痛痛痛!”
唐筱抓過他的手一看,手心和指縫間滿是水泡,發腫發紅,看起來就難受,定是又癢又痛。
“我的手要廢了!我是不是要英年早逝了?”
“呃,也不至於。一晚上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黃傑眼淚汪汪,愁眉苦臉。
唐筱不停地給他的傷處吹涼,這場麵有些刺眼,眾人撇開了眼去。
後來動手挖菜,黃傑便沒再參與了,捧著自己的手抹眼淚。眾人想笑,想了想還是頗有良心地忍住了。
日上三竿,又漸漸向西而落。傍晚時分,幾人走到一條小溪前,黃傑將手探進冷冽的溪水之中,發出了滿足的喟歎聲。
眾人一口氣沒歇地忙活一天,已顯疲累,見此清澈溪水淺潭,個個跑到水邊去捧水洗臉。
蘇念隻洗了會兒手,出言提醒:“小心感冒。”
林執卻被另一樣東西吸引去了目光。他個子高,腿也長,一腳踩在溪中的一塊石頭上,一腳抵在岸邊,彎下腰去,從水裏撈出一樣東西,舉起來給眾人看,歡呼道:“看我捉到了什麼!”
其餘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隻螃蟹,個頭還不小,有他半個手掌那麼大。
唐筱道:“誒?有螃蟹,那會不會有魚?”
“組長!”眾人滿臉期待地看向蘇念。
蘇念不負眾望,點頭道:“有。”
此言一出,其餘人哪裏還忍得住,紛紛脫了鞋襪挽起褲腿踩進溪水之中。
蘇念笑了笑,拎起幾背簍野菜到上遊去洗揀。
林執等人在溪水中趟來趟去,偶爾看到有魚,還沒走過去,魚便溜了。幾次都是這樣,文婭道:“這樣不行,魚都被嚇跑了。”
“那該怎麼辦?”
在場的人全是小白,沒一個有經驗。
“要不,”黃傑早顧不得手上的痛,加入到捕魚大軍之中了,“我們圍在一起,來個包圍圈?”
幾人想了想,深覺有理,紛紛去找自己的站位。
四人中間圍住了幾尾魚,在清澈的溪水中自在地遊動著,似乎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所察。
黃傑全神貫注,慢慢往前邁步。
“三……”
另外的人跟著他的節奏一起往前,四人漸漸縮小了包圍圈。
“二……”
“一……抓!”
口令一下,四人一擁而上。一人腳滑,一人撲歪,一人撲得太早,還有一人撲得太晚,手臂像鳥兒的翅膀一樣撲騰,“誒誒誒誒”地叫著想要保持平衡,但還是往前倒了下去。
最後,所有人撞在一起,摔得眼冒金星。
魚呢,自然是一條都沒捉住了。
“哎喲……”他們互相攙扶著站起來,揉腦袋的揉腦袋,掄胳膊的掄胳膊,渾身濕透,好不淒慘。蘇念不知何時已經回來,站在他們身後的岸上,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唐筱不服氣地叉腰對她道:“蘇組長,你別笑,你行你上。”
蘇念道:“上就上。”
她將背簍裏洗幹淨的野菜裝到一個裏麵去,謄出四個空背簍,走到小溪下遊較窄的一處,將其依次排著放到小溪中,開口處對著溪流,正好占完橫向的空間。
然後她拿著鐮刀,砍來一堆樹葉繁茂的枝椏,由其他四人分別掌控,圍成柵欄擋在兩邊。留一個缺口由她把守,對麵是一排背簍,像四隻張著大嘴等著獵物送上門來的怪獸。
他們靜靜地站了很久,越來越多的魚遊進了圍圈之中。
蘇念拿起手中的樹杈,像掃地一樣,朝圈中掃去。
魚群受驚,紛紛向下遊遊去,那裏早已排布四個背簍,遊過去便是自投羅網。很多小魚四散而逃,從樹杈的縫隙中遊過去了,但這些小魚本就不是他們的目標。那些遊不出圈的大魚,大多便被蘇念趕進了背簍之中。見差不多了,眾人往下遊跑去,拎起背簍一瞧,每個背簍裏都蹦躂著兩三條大魚。
“太厲害了!”
林執看著手裏的魚,感慨:“組長,你不像是外來人,倒像是這裏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會。”
蘇念拍拍手掌,甩幹淨身上的水道:“別貪心,抓兩條就夠了。多的吃不完,天熱了還容易壞。放了吧。”
“這……”
文婭道:“養一條,過幾天吃唄!”
其他人齊呼:“好主意!”
蘇念道:“嗯,好主意。不過,怎麼拿回去呢?”
“……”
“以後有的是機會再來。”
商量到最後,眾人隻帶回了三條魚,還都是蘇念在溪邊開膛破肚洗幹淨了的。
晚上,一群人圍坐桌邊,美美地吃了一頓魚肉火鍋。各種野菜下到湯裏去,滿口鮮香。
隻是黃傑看著湯裏翻滾的蕁麻草,無論如何也不敢下筷子。
其餘人沒被蕁麻草折騰過,夾起來嚐了一口,紛紛道:“好吃!”
文婭盯著湯鍋看了好一會兒,道:“沒想到,瓜葉子竟然也能吃。”
王遠之道:“還有番薯藤。”
“關鍵是,味道真的很不錯。”
“到底是什麼人發現這些東西能吃的?”
“神農嚐百草,沒聽說過嗎?”
“切,那是神話故事啦。”
“當別的東西都吃完的時候。”蘇念隻說了一半,但餘下的人全都懂了。
災荒,饑年,史書上隨意的幾筆“餓殍遍地”、“天下大旱”、“人相食”、“春歸,燕巢於林”,背後是難以想象的人間慘狀。
不知是誰先開了個頭,搖頭晃腦地道:“鋤禾日當午。”
便有人接:“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
“粒粒皆辛苦。”
“粒粒皆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