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幾人這才端起碗筷來。林執從進屋開始心思就沒離開過那一鍋美味,此時心道,終於可以開飯了。
其間楊淨幾次起身給眾人倒酒,走過來要給誌願隊的幾人倒,都被蘇念給攔了下來。另外幾人酒過三巡,喝得滿臉發紅,嚼著下酒的花生米,開始天南地北地扯起閑話。
一說今年水西縣高考成績比去年下滑不少,連個上六百分的學生都沒有,又聊起幾個鄉鎮的學校,初中生逃課打架問題嚴重。楊平翹著腳往身後的牆上靠,點了支煙,吞雲吐霧中嗤笑道:“讀書有個屁用,讀出來還不是給人打工,我初中就沒上了。早點出門,找錢買房子要緊。再找個媳婦,生兒養子。”
楊縣長與楊淨碰完杯,聽他這話,皆道:“還是要讀書才有出息!”
楊淨道:“你看看那廠裏頭十幾歲的娃娃些,再看看林老師他們,天壤之別嘛。打工,種地,有一天沒一天啊。”
專心啃雞肉的林執突然被點名,愣了一下,隻好默默地分了一半神來聽他們都說了些什麼。老實話講,他真的隻想好好吃飯。
“是啊。”楊縣長慢吞吞地道,“這兩年廠裏頭生意不行,都裁了一群老人了,新人的工資也發不高。哎,難搞。”
林執聽著,隨口道:“是挺不容易的。”
楊淨歎氣道:“要想個辦法把廠子搞起來啊,不然那些在裏麵打工的,怎麼吃飯喲。”
楊縣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與林執對視一瞬,他笑道:“辦法嘛,在想了。實在不行,就用老路子咯。”
林執同他們瞎聊幾句,又將注意力轉到了火鍋上,餘光卻見蘇念微微低頭,默然不語,碗裏的飯都沒動幾口。
……
“嗝——吃得太飽了。”
回去的路上,幾人放慢了步子走著,散步消食。黃傑摸著肚子道:“這頓飯吃得不過癮,束手束腳的。”
文婭沒好氣地道:“不過癮你還吃那麼多。”
“飽是飽了,可心也累啊。聽那些大人說話,捏腔拿調的,受不了。”
林執一邊走一邊抬起胳膊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股煙酒味,他素來厭煩,此時隻想趕緊回去洗個澡。
“其實我也有點……”文婭道,“還有,那楊平真是村長的親弟弟?兩人也太不像了吧。”
蘇念道:“是嗎?我覺得挺像的。”
文婭仿佛是聽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話,搖頭道:“我的天,你別是認真的。”
沒人說話,又安靜了一陣子,快走到宿舍樓的時候,蘇念道:“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少去飯局上。為人師表,叫村裏人看見我們成天和上麵的人攪在一起,吃飯喝酒,不太好。”
“你不說我們也知道。”黃傑道,“再說,那樣的飯局,怪叫人別扭的。誰想去啊。”
林執在心裏默默認同。
後來兩天下起了大暴雨,村民的土地又被淹了。水西小學裏放了假,所有人都忙著搶收已經成熟的莊稼,給土地排水。
好不容易有個晴天,蘇念卻又因事進城去了,到了晚上還沒回來。幾人上完一天的課,個個累得無精打采,隨便炒了鍋雞蛋飯,吃完後各自回房休息。
夜裏又是電閃雷鳴,風雨將窗玻璃拍得劈啪響。林執半夜驚醒,起身把窗戶關好,回到床上,卻聽小三花貓在房間門口叫喚不停。
它叫得淒厲,林執把燈打開,以為它是餓了,開門下樓要給它弄吃的。小三花貓小跑著跟在他身後,見他進了廚房,叫得更大聲,跑到他的腳邊,叼著他的褲腳往外走。
“到底怎麼了?你要我去外麵?”林執來到正門前,小三花貓仍然叫個不停,圍著他的腳打轉。
“開門?這會兒?你看外麵這雨下得那麼大……”林執沒開門,而是走到了窗戶邊,掀開窗簾往院子裏望了一眼。
正好這時,一道閃電劈下來,原本漆黑的院子裏乍然明亮,就在這一瞬間裏,他看見了立在院裏的追陽。
追陽怎麼在這兒?林執按下手邊牆上的電燈開關,那是樓外屋簷下的照路燈。院子裏見了光,林執這才看見,追陽的腳邊,趴著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