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枝霜葉,滴水浮空。
紀夏卿走上前去,手掌抵在粗壯的樹幹之上,感受著磅礴的妖力流動在內。他憑空畫符,推出咒印,正中在樹幹中心。
原本穩重的樹幹沙沙抖動起來,靈氣沿著葉子的脈絡向中心彙聚,直至彙聚成人形。一個銀發披肩,身形修長,長相俊美的男子虛影出現在紀夏卿眼前。
“願初。”紀夏卿緩緩開口,篤定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低沉磁性的聲音如同樹幹的年輪,悠長婉轉,“仙尊英明。”
“委托宗門查案的,就是你吧。”紀夏卿負手而立,麵色冷淡地看著願初。
願初垂眼輕笑,朝紀夏卿作揖,“是,招待不周,仙尊莫怪,來日登門拜訪必定重謝。”
“我不會幫你的。”紀夏卿不再看願初,拂袖轉身,抬手去撥弄浮在空中的無根之水。
“既然您來了,此事已成定局,仙尊何必多說。”願初也不惱,目光追隨著紀夏卿的步伐,調動銀枝,護著幾團無根之水送到他眼前。
“......緣何?你可知道有什麼後果。”紀夏卿神情肅穆,眼中的費解一掠而過,隨即恢複了平靜。
“知道,離開了破土之地,修為散盡,再等百年輪回。”願初語氣不改,對自己的結局輕描淡寫,隨即垂下眼簾,陷入了沉思。
“我.....為了一個人。”
思緒如潮水,願初透明的身軀釋放出絲絲妖力,卷著紀夏卿回看到了過去。
......
三月迎春,空穀內又迎來了四季輪回,萬物複蘇,零星的冬雪包裹著開始發芽生草的土壤,山間寂靜,隻有時不時傳來的鳥鳴。
願初稀有,紮根百裏,吸收空穀內的日月精華,耗盡百年等待幼苗破土而出之時。
其生時就有靈智,若得靈力成長,三年便為樹,任憑風吹日曬,雖不能開口,也不能行走,但是再修煉百年可有大造化,得道升仙。
可惜,作為一隻願初,他有些倒黴。
冒出頭的位置不好,靠近人界開墾的土地,靈氣不如穀內濃鬱,茂密的竹林也擋住了天穹,照不見光輝,隻能靜靜等待萎靡枯萎。
待他徹底枯死,再過數十年,新的嫩芽便會從根係中發出,興許會長得茂密,開枝散葉,一覽天下霞光餘暉,盡管他看不到了。
一天,車輪的軲轆聲打破了他無窮無盡的冥想。
一個十四、五歲少年,費力地拉著木板車,瘦小的軀體看起來不堪重負,明明還是冬末春初,身上卻穿得單薄,甚至腳上的草鞋都露了洞,被隨意拿破布纏著。
汗珠沿著少年幹癟的臉頰流下,汗水浸濕了衣襟,隨著寒風蕭瑟,他也忍不住地發抖。
似乎少年累了,將木板車拉到平地上停下,朝竹林走來,一手扶著竹子坐在了地上,將身體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抱著胳膊睡了過去。
願初緊挨著少年,他不會說話,但看得出少年生活窘迫,可惜自己何嚐也不是如此,便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清甜的泉水夾著充沛的靈力被從頭灌到底,酥麻舒爽的感覺席卷了願初,滋養了他幹涸的靈魂。
他不可置信的睜眼,發現少年正從木板車中,那半人高的木桶裏舀出一瓢瓢水,澆在自己的頭上。
願初知道,這水來自空穀的靈潭,滋養著萬物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