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坐在凳上的女工,麵色鐵青的柯富似乎餘怒未消,不過嚴紹的話他也聽到了,所以在喘了幾口氣後他便指著那個女工怒聲道。
“這個女人太沒規矩了,居然把孩生在車間裏…”
看到嚴紹幾人有些不明白,剛才的那個班湊了過來,對著嚴紹解釋了一番。
對於女工來說最大的困難就是要生育,當時的紡織廠和紗廠大多規定女工生育時隻能休息一個月。這一個月是不發工資的,但工廠會給予一次性補助,比如說生男孩5元,生女孩則是3到4元,許多女工為了多做幾天工,直到臨盆才肯休息,所以如果發生早產的情況或者是日沒算準,那麼孩便不得不在工廠裏生下來。
在過去有一種傳統信仰叫“借死不借生”,就是說可以借地方停放死人或辦理喪事,但絕對不能借地方生孩,因為女人生小孩時流出來的血被認為是不幹淨的,是汙穢物,如果女工在工廠車間裏分娩,那不僅拿不到補貼,而且還要罰款,並且出錢為工廠“燒利市”以驅除晦氣。
這年月會進工廠做工的,大多都是窮人家的,不,應該說基本上都是窮人家的。在這麼一個重男輕女的年代,她剛才生下的又是個女嬰,若是還要被罰上一筆,那婆家的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個女工會在剛剛生完孩後勉強自己站著,就是因為根據當時的規矩,柯富有權處罰她。本來女工以為自己站在那裏挨罵,能讓柯富的怒氣消去,但是看他這幅餘怒未消的樣,女工心裏卻是一陣絕望。她現在隻希望柯富一會能少罰一些錢,這樣回家的時候婆婆也能少責罵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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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班的解釋,嚴紹皺了皺眉。
作為一個後世的人,他對這些東西到不是很介意,畢竟在他那個時代這些都已經被歸類為封建迷信。
他現在在意的也不是為什麼工人會在工廠裏生孩,而是為什麼工人在快要生孩的時候還要在工廠裏工作。
不止是嚴紹,他身後的伊萊諾和卡特琳娜也皺了皺眉,畢竟她們也是女人。看到柯富又在那裏責罵起來後,伊萊諾到還能克製自己,卡特琳娜卻是一副要翻臉的樣。
注意到這些的嚴紹擺了擺手,示意她先別衝動,然後扭頭看向剛才那個班。“那這些又是怎麼回事…”說著指了指那幾個抱著嬰兒工作的女工。
如果說他能理解這些工人為了多賺些錢,而不得不在懷孕的情況下繼續工作,那麼生完孩後還要抱著孩工作就多少有些理解不能了。要知道這類工廠可都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一不小心發生意外也不是沒有可能。
聽到嚴紹問這個,瞥了眼還在那裏怒罵的柯富,那個班解釋了一下。
對於女工來說除了生育外還有一個困難,那就是要撫育孩。
當時的女工在分娩一個月以後就要上工,為了喂養孩,不得不把孩抱進工廠放在機器旁邊的花紗簍裏。麵對啼哭的嬰兒和飛快轉動的機器,女工們一邊喂奶,一邊盯著機器,一旦紗線絞在機器裏,就馬上放下孩接紗任憑孩啼哭。在那個飛花飄舞的生產車間裏,嬰兒吸入飛花,對孩的成長是相當有害的。最糟糕的是,因為意外,有些孩甚至曾被卷入快速轉動的機器…
“我們這裏沒發生過這種事吧…”聽到曾經發生過這類事,嚴紹連忙追問道。不過他也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雖說最近一段時間他把很多事情都交給了下麵,但如果廠裏真的發生這樣的事,絕不可能沒人會告訴他。
果然,聽到嚴紹這麼問,那個班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廠裏的工人都受過培訓,所以暫時還沒有發生過…”
“暫時…”聽到這個詞,嚴紹皺了皺眉。
當初柯富他們訂製好的廠規嚴紹並不是沒有看過,不過當時嚴紹隻是大致的看了一眼,覺得沒問題後就交給柯富他們去做,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本來以為開工廠對他們來說是件好事的…”
人群,柯富還在指著那個女工的鼻嗬斥著,周圍的那些女工們看著這一幕,有的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有的則是一臉怒色,不過更多的卻是麻木…
麵對眼前的一切,嚴紹突然覺得有些悲哀。
拋開穿越者這個身份,嚴紹隻是一個普通的20歲青年,他為什麼要回國幹革命?一方麵是想實現對伊萊諾的承諾,在創出一番名堂後能讓她風風光光的回馬賽,順便讓貝爾特朗那個老混蛋知道她沒有選錯人,另一方麵卻是想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改變這個國家,幫助更多的人,辦工廠就是如此…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便是嚴紹的想法。
其實依著嚴紹的性格,他更想通過資助某個組織的方式來進行革命,隻可惜同盟會不成氣候,袁世凱卻是一心想要當皇帝,最後沒辦法嚴紹也隻能單幹。
不過他也很清楚,如果在沒有一點基礎的情況下就冒失的回國革命,那和找死也沒什麼區別。所以他才會先到安徽去建工廠,在他看來工廠能夠改善許多人的生活,也能幫助更多的人,而且等到時機成熟,工廠裏的人也會去幫助他,擁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