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清醒起來，猛地起身。李利安嚇得整個人振了一下。
“你慢點喲我天”，他叨叨著，收了手裏的棉球和粉狀藥劑。
我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還是個囫圇個的人，衣服也都在身上，但是被汗水浸濕，黏糊糊貼住皮肉，一見風就開始發寒。
剛才李利安是不是說了什麼感染？
我看看自己身上，什麼都看不出。
上次也要有這種不對的感覺，但是是什麼時候來著？
“我昏了多久了？”，撓撓頭，啞著聲音問旁邊的李利安。
“個把小時。...那個，你今天別去了，下次我再找你，等下你自己叫個車先回去好好休息。”，李利安手裏忙活著收拾東西。
“我好了，一起去，早點結束吧。”，我掀開被子，看見自己出的汗給人家床上印了個小人兒，怪不好意思的。
“那個...謝謝你啊，之前誤會你了。”我整理自己的衣服，稍微掩飾一下尷尬。
“你還得跟我說對不起”，他衝著我揚了揚左臂，我卻沒看懂他什麼意思。
“來，把藥吃了。”，李利安遞過來兩顆膠囊。
“這什麼藥？我是發燒還是怎麼了？”，不知為何，這樣問著，我心裏卻幾乎沒有什麼疑惑的實感。
“感染啊。消炎藥唄，你那麼多傷口，好在燒已經退了。”
這句話像是流進我耳朵，又微風似的，從天靈蓋飄出去。
李利安遞過來件他的外套，我自己都不知道正想些什麼，隻下意識伸手去接。他頓了頓，直接抖開衣服掛在我肩膀上。
半晌我反應過來，連忙向他道謝，他已經拿好頭盔和裝著貨的塑料袋，在門口等我。
有了外套，這一路上總算不用再喝風，但還是吹得我頭頂似邪寒入體。最後幹脆用衣服把整個頭包住，隻從領口露出來眼睛。
李利安環著我，若有似無地收緊雙臂，胸口也大半緊貼著我的後背。
我記得那地址在興王島老城區，英雄紀念公園附近，這次車開了很久，幾乎是淩晨的兩三倍。
一路上城市的麵貌都在不斷變化，從整潔有序的宏大建築，慢慢的慢慢的，變得越來越混亂、陳舊、吵鬧，越來越有人味。
騎樓下便民車買小商品的老太太，穿白色破洞背心和人字拖，被家政無人機推著後背，背著手慢悠悠啪嗒啪嗒走路的老頭。
蜂鳥監控繞著一群正下棋的大爺盤旋；被警管的車子邊追邊警告，甩著手驅趕監控，奔跑的義肢青年；幾個美少女在紀念公園門口拍攝著什麼，每個人的耳朵和小指都閃著跑馬燈。
車子停在一棟紅色小樓門口。李利安看了眼時間，似是鬆了口氣，便把袋子交給我，眼神示意我去敲門。
從鏽跡斑駁的圍欄外，能看到院子裏生長著高大的榕樹，葉片和氣根在陽光下一閃一閃搖擺。門前的台階看起來年代久遠，石縫裏各種雜草伸展出葉片隨風晃動。
我整理了一下外套，回頭看一眼李利安。
他趴在頭盔上衝我挑了挑眉毛。
一咬牙，按下門鈴。
沒聽到什麼門鈴的聲響，片刻後就有個身量纖長，濃眉鳳眼的男人從小樓裏閃身出來。
他疾步穿過院子，從院門背後開了鎖，推開一條門縫，伸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