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宴之感受著身後人的動作,手指動了動,終是沒有下一步。
而身後地上跪著的塵千玉,早已沒了那副清純澄澈的孩童模樣,眼神裏更是隱忍,痛苦,糾結。
閉了閉眼,才鼓起勇氣道:“是昨晚。”
再睜開眼睛,眼中的糾結,隱忍已經退卻,唯有痛苦。
“我昨晚出去過。”
顧宴之總算聽到一句實話,塵千玉昨晚出去過,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昨夜,當塵千玉從窗台一躍而下時,客房的門開了,顧宴之看著空空的床鋪,走到窗戶前,一個幼小的身影墜入月夜中,他默默地將打開的窗戶關了起來。
“你究竟是誰?”他冷冷地問。
“我……我是塵千玉,我就是塵千玉。”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顧宴之轉過身來,看著跪坐在地上的人,眼神冷極了。
他討厭欺騙。從前,爸爸欺騙媽媽,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後來媽媽欺騙他,將他拋給舅舅,那個會說一輩子愛他的人,最後衝他說出了這世上最惡毒的話。
顧宴之眼神裏藏匿著痛苦,但外表依舊冰冷堅硬,“或者說,我換個說法,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在車上時,林辰已經給了他塵千玉這個人的調查情況,然而給到的答複是無從核查,也就是說,根本沒有這個人。
更何況,哪個孩子能從窗台一躍而下而毫發無傷。
地上的人顫抖著聲音,抬起手想要拉住顧宴之的手,被顧宴之一把甩開了。
這是見麵幾次來,顧宴之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模樣,完全不似往日的安靜乖巧,又或者說,這才是他的真麵目。
被甩開的手僵硬地停在空中,沒有下一步動作。
地上的人深深地歎了口氣,“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妖嗎?”
盡管先前早有預料,但聽到這個回答,他還是震驚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
妖?這是童話,《山海經》又或者是神話傳說裏的東西。
而現在,一個跪在你麵前,看上去七歲左右的柔弱小男孩,跟你說他是妖。
顧宴之難以相信,可卻又不得不信。
地上的人不顧顧宴之的震驚,抬手指了指浴室,“我是你放在那裏的妖。”
這下顧宴之更是感到頭皮發麻,浴室裏有什麼?
河蚌,是了,那隻河蚌。
他低頭看著地上的人,向著浴室走去。
空的,白瓷碗裏竟然是空的。
無數念頭湧上心頭,顧宴之無法緩解當下的震驚。
他抬起白瓷碗,拿到男孩身邊,“你說你是,你是這裏的河蚌。”
地上的人眼裏帶著通紅的血絲,像是要哭,卻不曾落淚,朝顧宴之點了點頭。
看著他白嫩的皮膚,銀灰色的頭發,想起第一次見到這人的模樣。
確實,早就感覺他不像人,人怎麼會長成這般模樣。
地上白雪般的人仰著頭,伸手拉住顧宴之的手,見他不躲,繼續道:“我是一隻三千年的河蚌精,受了傷,隻能化為一個幼小的河蚌躲到河裏。”
“你或許不會相信,我知道,你們認為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妖了,我在蚌殼裏沉睡,不知今夕何夕,隻是等我醒來,我周圍的世界,就幾乎沒有我的同胞了。”
“但其實不是的,像我這樣的,這個世界上還有的,這裏……”說著,他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紅痕,“這裏就是被一隻白鶴妖咬的。”
顧宴之聽他說著這些聞所未聞的話,他感覺自己是相信的,又是不信的。
河蚌見他依舊不信的模樣,抓緊他的手,將身子跪的筆直,“求求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請你不要把我交給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