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煙走後,顧宴之上了樓,他看著房間裏坐在床邊,蜷著腿的塵千玉。
走近。
塵千玉抬起頭來,衝他擠出一個燦爛的笑來,“哥哥,他不會抓我走了。”
顧宴之走近,他抬手撫過塵千玉頸間的銀鈴項圈,他說,“你和他的關係,非同一般。”
塵千玉眸光一縮,他低著頭,看著顧宴之在他眼下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艱難開口,“我們的關係,的確非常複雜。”
說完,他抬起眼來看著顧宴之,瞳孔清澈明亮,“從前,他欠我一命,後來,我欠他一命,他自始至終,都恨我。”
塵千玉又把頭低下了,他嗓音沉悶沙啞,咬著每一個字,“而我……”
顧宴之手僵住,靜靜等待塵千玉的回答。
塵千玉:“亦是恨他。”
恨嗎?
顧宴之心想。
你們兩個,可不止單單隻有恨。
“對,我們不隻有恨。”塵千玉似是猜到顧宴之的疑慮,接著說道,“我雖用精血助他養傷,可他傷好之後想抓我仍然易如反掌,但他沒有。”
“他因為主子懲罰遷怒於我,所以他恨我。”
“他一直對我很差。”
“可是後來,在我快死的時候,他又犧牲自己救了我。”
“他說,我必須活著,接受他的恨。”
“所以……”
塵千玉抬頭,看著顧宴之,眼裏是顧宴之看不懂的複雜情愫,“哥哥,我們兩個,注定隻能相生相厭。
“我不想欠他,都是救人一命,他的代價,太昂貴。”
塵千玉這麼一說,先前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就都合理了。
隻是。
顧宴之皺起眉頭,語氣裏是不可置信,“你恨他?”
塵千玉露出一個淒冷的笑,他自嘲道:“是,我恨他,我用精血救他,原本我們兩不相欠,可他日日欺辱我,我平白無故,承受了他對他主人的恨。”
顧宴之明顯不信,“可你對他……”
塵千玉毫不猶豫,“我裝的。”
……
塵千玉抬頭,軟軟地說,“哥哥,所以,我不想回去。”他眼裏滿是委屈,和剛才講述過去時候的留戀,自嘲,恨,又完全不同。
顧宴之驚奇眼前這人的三十六變。
經此一役,他已經沒法在像看想孩子一樣看待塵千玉了。
他覺得他之前錯了,按照古往今來的說法,妖怪擅於騙人,他不應該不信的。
他總是會不自覺的被塵千玉這副人畜無害的清純可愛的模樣欺騙,在內心,給這副皮囊安上一個單純喜人的靈魂,可事實上,他本來就是一隻妖,還是一隻老妖。
顧宴之閉了閉眼,他在內心深刻譴責了自己的淺薄,竟然輕易被塵千玉這樣口蜜腹劍的人所誘騙。
“你睡吧,我不打擾你。”顧宴之冷冷地說。
塵千玉自然注意到顧宴之的變化。
他看著顧宴之遠去的背影,並沒有習慣性地把人留住,說一些逗人歡喜的話。
他想,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好感,又破滅了。
此後的幾天,他倆都不再說話。
顧宴之沒法接受塵千玉的千變萬化,他覺得這個人真是個騙人精。
塵千玉知道顧宴之不想理他,也不去觸黴頭,這個人意外的這一次沒有趕他走,已經很幸運了。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塵千玉獨自在家玩,忽然門被撞開了,進來一個中氣十足,看上去嚴肅至極的森冷老頭。
塵千玉想,這門該換了,上次禦煙也是,一踹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