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積雪開始融化,田間地頭又有了勞作的身影,竹林坊的大門敞開著,七八架馬車滿載著多層疊放的泡菜壇,還有不知何物的木箱魚貫而出,吸引了不少村民圍觀,半個多月了,每天看見一擔擔大白菜往裏送,大缸小壇的也運送了好幾次,沒想到運出去的是一個車隊,怪不得說大少爺是做大買賣的,往年爛在地裏漚肥的白菜蘿卜,竟也能賣大價錢。
河西村人期盼的小年終於到了,老天爺露出燦爛的笑臉,全村老小聚集在粉條作坊,六口大鐵鍋吐著火苗,徐老太太指揮女人們燒開水做粉條,原來準備做大米飯的,前幾天一群孩子跑到村長家門口,壯著膽子問可不可以還吃粉條,於是村長差人買了兩百斤薯麵,五十斤白麵外加五壇好酒。
男人們的奮鬥場麵有些血腥,三頭大肥豬發出淒慘的叫聲,然後就變成案板上的肉,全剁成兩斤和一斤的條塊狀,堆放在案板上,孩子們指指摸摸,好像已經嚐到了肉的鮮味,三大盆豬血已經凝固,隨意劃幾道川水放在一邊,豬頭豬腳豬下水交給女人們處理。
木炭也已經搬下了山,可以開始分配了,徐村長在眾人急切的注視中說道:“今天 是過小年,孩子們最大,殺豬飯就按他們的要求吃豬肉燉粉條,還準備了一些饅頭和酒,中午吃不完晚上接著吃,第一次當村長好些事想不到,做得不周全的地方大家多多包涵。”
客套話還是有必要說的,眾口難調,再好的事情都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比如挑木炭下山的時候,就有人嘮叨碎屑多,作為村長他也想給大家發最好的炭,可他又想多換一點銀子,過慣了苦日子,有木炭碎屑過冬已經是很好了。
再說,碎木炭也是可以換錢的,要不是運送途中容易灑落,他還真舍不得分給大家,山裏的樹樁子多的是,寒冬臘月裏哪一家不是圍坐在柴火堆旁取暖,煙熏火燎的能好過這些碎炭?
“你是最好的村長。”“做得好,又分銀子又分肉,沒聽過有這樣的村子。”“徐村長,以後我們都聽你的。”村民們用最淳樸最直接的話語表達自己的心聲。
張來福樂嗬嗬的走上前,六十多歲的老人頭發花白,腰杆子還是筆挺的。“村長啊,你是個能耐人,我家是最早來河西村的,已經二十多年了,開荒種地累不說,日子過的摳摳搜搜,一年攢下幾兩銀子還怕賊人惦記,我們這個村是百家百姓,平常打著照麵都不認識,現在好了,有你領頭不僅是掙了銀子,鄰裏也親近了,這日子啊越過越敞亮。”
張家算這個村子的富戶,百十畝旱地收完冬麥種番薯,另外二十多畝菜地沒斷過茬,專給泰寧鎮的酒樓送菜,是唯一有騾車的家庭,可全家住得仍然是土坯茅草屋,院子很大屋舍也多,土坯圍牆比別人家高,祖孫四代三十多口人相處和睦,這個張老爺子也是個能人。
徐村長聽著大家稱讚,心裏的那點不快也就不複存在,接過張老爺子的話題說。:“我們從四麵八方來到這個村子,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今天的殺豬飯管夠,還給大家備著酒,老天爺都給麵子,咱這些d大老爺們就在這太陽下,好好嘮嘮嗑。”
喝酒是男人們的共同愛好,不管酒量大小都能喝上幾口,酒也最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這會子就有人稱兄道弟相互打趣了。
徐村長清了清嗓子,看著一張張綻放的笑臉很有成就感。“別光顧著高興,現在開始分肉了,沒帶籃子的回家去拿,木炭有些碎但都是沒有煙的好炭,簍子不要弄壞了,回頭得還回來,來福叔,你最年長家第一個來。”
話音剛落,好幾個孩子飛快跑回家,江行遠坐的桌子前,桌上擺著賬冊和紅泥,嘴裏念道:“張來福家七人,肉七斤木炭七十斤。”
張來福也不客氣按了手印,他的二兒子負責分肉,隨手拿起三塊兩斤的和一塊一斤,放進伸過來的竹籃,大兒子把準備好的扁擔插進木炭簍挑起,還有十斤在孫子的背簍裏,祖孫三人樂嗬嗬往家去。
粉條作坊與村頭有一裏多地,而大多數村民都住在村頭位置,於是,村間的小路上三三兩兩的人群,挑著木炭挎著竹籃背著背簍,回轉的村民熱絡的打招呼,寂靜的山村人來人往一派熱鬧景象。
熱鬧的分配場麵還在進行,徐村長把一條大豬腿裝進背簍,又叫了兩個村民挑上四簍木炭。“走,我們給竹林坊也送一份年禮,多少是個意,順便請他們過來吃個殺豬飯。”
所有人都知道,河西村有今天的好光景與竹林坊的大少爺脫不開關係,吃水不忘挖井人,禮物沒有很特別,隻是把他們當成村裏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