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泉走到蘇蔓身邊，擦幹眼淚輕輕地坐在她旁邊，看著她的睡顏。
“姐姐，你來了。”蘇蔓聽見聲音，睜開眼睛看著鍾泉。
“我來了，你怎麼睡在這裏？我聽說你的身子不好。”鍾泉摸了摸蘇蔓的手，怕她受涼。
“姐姐的師兄來了，我就知道我的情況遲早你會知道的，就在這裏等你。”蘇蔓終究是有些有氣無力，“你聞聞這梔子花，好香啊，是我們一起種下的。”
“是啊，那時候隻有綠色的葉子，現在已經滿園花朵和香氣了。”鍾泉看著蘇蔓，將她的碎發整理到臉側。
蘇蔓微微側頭，看了看臉側鍾泉的手，轉過眼眸看向她的臉，顫顫巍巍抬起手輕輕觸了觸她臉上的絲帶。
放下手，蘇蔓仿佛透過鍾泉臉上的絲帶，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問:“我是不是老了？”
“二十年過去了，你已經不是十六歲了，衰老不是很正常的嗎？”
“可是姐姐還是原來的樣子。姐姐來之前我一直在擔心你看到我這個樣子會嫌棄。”蘇蔓移開看著鍾泉的視線，垂下眼眸。
“傻瓜，我們認識的時候我就已經是幾十歲的人了，你可曾嫌棄過我？”鍾泉的大拇指摩挲著蘇蔓的臉頰。
“我怎麼會嫌棄姐姐呢？咳咳。”蘇蔓說話急了，便咳嗽起來。
鍾泉趕緊幫她順氣，“你莫要激動，我知道的。”
“姐姐，你幫我摘一朵梔子花吧。”
鍾泉起身挑了一朵開的最好的梔子花折下來，放到蘇蔓的手裏。
蘇蔓已經抬不起手到鼻子邊了，她閉上眼睛聞了聞滿園的花香。
“這花真好看，就像姐姐一樣，一輩子也看不夠。”蘇蔓微笑著看著鍾泉，眼淚悄悄從眼角滑落，藏進鬢角的頭發。
“蔓兒也好看，蔓兒什麼樣子的好看。”
“姐姐，我這一生最開心的事就是遇見你，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就是對你說‘好想看看這些梔子花開了是什麼樣子’。”蘇蔓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傻蔓兒，我是心甘情願把眼睛給你的，你何必因此自苦。”
“姐姐幫我除了傷我眼睛的貓妖，已經是為我報仇了。我隻是遺憾我們種的梔子還沒開花，我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我若知道姐姐會把自己的眼睛換給我，我萬萬不會不會說那句話。”
蘇蔓得以重見光明，卻也為此內疚了二十年。
“你看到了，就算沒有眼睛，我也不受影響的。怪我，我怕你看到我的樣子會傷心，所以才趁你醒來之前離開的。我應該告訴你，我這樣也很好的。我沒想到你會為此困苦一生。”鍾泉心疼地握著蘇蔓的手。
“姐姐，不隻如此。我知道，其實表哥是心悅於你的。若不是因為我的眼睛，你不會走，表哥不會娶我的。他隻是為了讓我有個名正言順的依靠。”
“傻瓜，你都在想些什麼，涼舟是向我表達過心意，可是我拒絕他，是因為我不曾心悅於他。”
蘇蔓鬆了一口氣，“既是如此，我也自知大限已至，便沒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了。”
蘇蔓釋然地笑了笑，溫柔地看著鍾泉認真道:“姐姐，我心悅於你。”
流下最後一滴淚，蘇蔓輕輕閉上了眼。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