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下,李晴明坐在破舊的庭院內,端著隔壁劉嬸做的麵條,吃的呲溜直響。作為一個孤兒,李晴明能活到十四歲,全賴村民的周濟。自己能夠有個穩定的住處,不用今天住這家,明天住那家的到處跑,也是因為受到周老漢的遺澤。
“李晴明,趕緊走了,還吃著麵條呢你”
李晴明看著站在沒有門的門口喊自己的張油香,想到自己那不曾存在於自己記憶中的父母最起碼給自己留了個好名字,張油香名字的由來僅僅是他的父親在村裏賣香油。
李晴明狠狠扒了兩口麵條,把碗放下壓住一個破舊的書,伸手抹了抹被張家香油滋潤的嘴,站起身。
“來了來了,你別拍門催了,再拍,連個門框都沒了。”
“李晴明你他媽的還忙著吃麵條,方若涵明個就走了”
李晴明本以為在得知方若涵要去往青靈山後,自己已經割舍了對她的念想。在這個輕言情愛的年紀,自己縱是對其有萬般愛意,也無法衝破仙凡兩隔。方若涵擁有一個在青靈山上當長老的舅舅,還有據說是很厲害的水靈根,而自己隻有一個破院子、一本破詩文。
罷了罷了,李晴明心想,總歸去看看吧,這輩子估計也就能看這一眼了。李晴明決定好之後,快步走到張油香身前,抬腿猛地朝其踢去,而張油香也是賴以二人從小到大的默契,很熟練的避開。
張油香避過那一腳後也不惱,一臉喜色的用他那滿是香油味的胳膊夾住比他低了半頭的李晴明的脖子。
“發達了,發達了,我們要成仙了,哈哈哈哈,今天不止若涵的舅舅玉齊真人,還有玉青真人、玉觀真人,沒準他們會看上我們,我們就可以跟方若涵成師兄妹了。晴明,你說以後我是叫她方師妹好,還是涵師妹好啊”
李晴明聽張油香說到此處,甩開他的胳膊,為了趕快見到自己心愛的人,此時十四歲的少年管不了那麼多,穿著一雙草鞋快速的穿行在田間地頭。
“我日,剛才那是俺家類地,俺家類麥苗,你以後都別想喝一滴俺家類香油”
張油香跑在李晴明身後叫罵著,渾然不覺自己也踩了自家的地。
就這樣,李晴明頂著太陽,踩著田地,帶著叫罵,來到了方家的大門口。
從記事起,李晴明就開始生活在了這個很多人都給了自己溫暖的方家村。但別的所有人,都比不上方若涵給自己的,那是一種憧憬,一種對美好事物的向往。對李晴明來說,方家村就是仙山,方若涵就是仙子。
方家自然是方家村最有錢最受人尊敬的,李晴明走進方家朱紅色的大門,轉過一道隔屏,此時方家大堂的半空中懸著三個蒲團,蒲團上端坐著三個仙人,但這些又關李晴明何事。在眾人的注視下,李晴明從蒲團底下走了過去,來到已經羞紅了臉的方若涵麵前。
方若涵小聲道,“你,你個呆貨,仙師在呢,你怎麼能從他們底下過來啊”
李晴明這時才有所察覺,裝作不經意的往上看了一眼,發現三名仙師正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再往大堂口看一眼,方村長正一臉怒色的盯著自己和他的女兒。這時方若涵察覺到周遭的異樣,微微向前走了半步擋住晴明的半個身子,堅定的迎著父親的目光以及周圍人的注視。
方若涵輕聲道,“你還是這麼膽小,怕什麼,他們又不會吃了你,反倒是你天天吃人家做的飯呢”
李晴明剛要說什麼,方若涵接著說,“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怕,是不喜歡被別人盯著。以後不許這樣了,以後沒有人再幫你擋著了,以後你要麼這樣站著,要麼就跑吧,跑到別人看不到你的地方”
李晴明的目光落在方若涵的肩頭,這個角度,這個部位,這麼多年來,自己在這樣的場景下見了很多次。小時候自己因為無父無母被包括張油香在內的小孩子欺負,自己饞嘴拽了宋大姐家的瓜,被宋大姐拿著掃帚滿村追著跑……每次都是方若涵這樣站在自己的斜前方,哪怕身前的身軀一樣弱小,弱小到在自己低頭的情況下隻能擋到自己的下巴。
顛倒了的少男少女作態引來了玉齊真人作為父輩的微笑,玉觀真人的哈哈大笑,至於中間的玉青真人還是那麼安靜,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淡淡的看著。
玉齊真人笑罷,一甩雲袖,正聲道,“若涵,你可願拜我為師,入青靈門下”
若涵在父親的教導下,也循規蹈矩地拜倒在地,抬起稚嫩的小臉,看著眼前的三位仙師,“弟子願意,謹以此身,胸懷青靈,心向大道,不負蒼生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