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雲十五年某個冬夜,昭雲帝一病不起,一代明帝帶著愧疚之心與經年思念鬱鬱而終時,距愛臣與愛妻逝世,不過寥寥數年。

他臨走前一天,天空紛紛揚揚下了一場大雪,入目白蒼蒼一片,皇宮一眼看不到頭,他沒有召見唯一的兒子,隻召見了小公主薑晨歡。

眾臣惶恐,流言紛紛四起。

小晨歡在那天難見精神抖擻,急匆匆收拾完行裝便趕去父皇所在的寢宮,途中遇到經常來皇宮借口工作實則探望的沈清望。

“哥哥~”小晨歡一見麵就是一個熊抱。

舞勺之年的少年臉部嬰兒肥逐漸消失,輪廓初現,身體挺拔如鬆柏,先生教過他男女之事,此刻被小晨歡一個熊抱,他被撲的往後退了幾步,白皙的臉頰瞬間泛上一層薄粉。

但他沒有推開,輕輕將少女額前的碎發挽向一邊,眼裏含著溫柔,“歡歡為何不多穿點?”

小晨歡沒有答話,將少年抱得更緊了點。

“歡歡過年跟哥哥過吧。”

小晨歡喉頭哽咽,心裏驀然湧上失落感,她有些無措,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在說不會。

“歡歡不說話,哥哥就當默認了哦。”

......

小晨歡在養心殿與皇帝談了一天,沈清望也在漫天飛舞的雪花裏撐傘站了一天,他心中失落,感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失去。

“聖上殯天!”太監悲痛洪亮的聲音傳來,接著是陣陣哀切之聲,沈清望愣了愣。

小晨歡緩緩從養心殿裏出來,她麵無表情,眉眼成灰敗之色。

她抬頭看天,一陣暈眩傳來,在沈清望目眥欲裂中猛地倒下,摔下了高台。

沈清望沒能抓住她。

......

小晨歡再次昏迷,期間皇帝旁邊的心腹太監宣讀先帝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今日身體不適,深覺時日無多,特寫此聖旨。公主薑晨歡聰慧敏捷,舉手投足見落落大方,朕心甚欣慰,待朕歸天後,傳位給之,為此封離允為攝政王,輔佐幼帝,賜沈清望為禦前侍衛,望諸君不負所托,勤勉於政,惠及吾國。

“臣遵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流言不攻自破,所有人都被昭雲帝的旨意弄得手足無措,攝政王離允上台後,以鐵血手腕壓得他們不敢造次。

“薑晨歡”醒來時,已是三天之後。

沈清望得知消息,急急忙忙趕來,卻聽見一陣劈裏啪啦摔打東西叫罵哭泣的聲音。

他心一緊,踹開房門,入目皆是狼藉。

“歡歡!”

“薑晨歡”手裏抱著一個花瓶,往地上重重砸去,旁邊婢女們額頭紅腫,憋聲哭泣,聽到有人踹門,她有些不耐,猙獰刻的的臉還未來得及收回便轉頭......

看到沈清望那張溫潤俊美的臉時,她動作一頓,眼裏閃過一絲癡迷。

“呦,這是哪裏來的俊俏公子?”

“薑晨歡”放下手裏拿的花瓶,搓了搓手,走到沈清望身邊。

她伸手,想觸摸沈清望的臉。

“朕可是九五至尊,你跟著朕,朕會......啊。”

一聲慘叫,在沈清望冷漠深邃的眼裏,“薑晨歡”像一灘爛泥般倒下,沈清望接住薑晨歡的身子,把她抱到了床上。

“公子,公主當時醒來後,問奴婢她是誰,這是哪個朝代,還有什麼身份,奴婢覺得,但都一一告知了,可是公主突然毆打奴婢和幾位公公......”薑晨歡身邊的奴婢公公們跪了一地,磕頭後捂臉,淚眼婆娑。

“嗯。”沈清望把玩著手裏的玉扳指,深邃眸子裏閃過一絲冷意。

“沈公子,還需要傳太醫嗎?”一位公公大著膽子,問。

“不用。”

沈清望想到薑晨歡進入養心殿他們遙遙相望,那個時候好似就注定了離別。

“你們下去吧。”

他在原地沉默許久,強行壓下心頭哽咽感,要給自己找點事做,才能不去想她。

他想,今年冬天實在是太冷了,他們連一句好好的道別都不肯說。

明年的七夕節,也不會有人來了。

那串紅豆,也被永遠封閉在妝奩之中,保存的愈發鮮豔。而沈清望卻漸漸憔悴,意氣風發的少年永遠留在那個冬天。從此以後,他帶上一層麵具,世人皆稱沈家公子沈清望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可世人都不知道,他內裏早就腐爛,無時無刻不想著顛覆朝政,隻有那個少女緩解他暴虐的性情。

可她走了,那唯一的光也沒了。

沈清望內心的陰暗麵被衝破,魔鬼叫囂著出來,他沒有阻止,任憑黑暗將他包圍。

但是現在,那一束光又照了進來。他好像看到了那個年幼漂亮的小姑娘。

他在黑暗中待久了,一下子讓他見到太陽,他太不適應。

無休無止的黑暗逐漸將太陽腐蝕,再次將光明包圍。

他們好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