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房門緊閉,婢子便就此停在門口,止步不前,隨後回過身來,頷首低眉,紅著臉,朝著卿野又行了個禮,柔聲道:“道長,世子便在殿內,奴婢就在此處候著,道長若有什麼需要,隨時吩咐奴婢即可。”

“好,多謝。”

卿野客氣地笑了笑,亦是毫不廢話,不動聲色地斜了一眼幽幽飄在一旁的清河,便徑自推門而入。

“這世子活得也太淒慘了吧!”

裴耀睜圓了一雙葡萄眼,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四周在宮城內其他金碧輝煌的殿宇的對比下而顯得過於質樸簡陋的環境,不由自主地感歎道。

“誒!卿野!”裴耀隨手搭上卿野的肩,嘀嘀咕咕道,“你說,這皇帝明擺著就看不上這世子,為什麼還要將他的命留著呢?”

“因為他的順利降生,曾是解東土之難的關鍵,所以,留他性命、許其世子之名,亦是以彰仁君皇恩。”

卿野語氣平淡地同裴耀解釋道,目光望向那道被風拂動的幕簾,神色暗了暗。

何況,風燼一黨早已被風如景滅絕,風愚身後沒有任何勢力可以依仗,就這樣一個不受寵的世子,在這偌大的皇城之中又能掀得起什麼風浪、值得讓風如景視之為威脅呢。

何況,聽清河所言,這風愚不幸,“天生”患有眼疾......

所以,風愚左右不過一個瞎子而已,風如景根本不屑於斬草除根。

卿野有些嘲諷地勾了勾唇,心下一時間五味雜陳,覺得這宮中的風吹得他後背有些涼,浸骨的涼。

聽了卿野的話,裴耀眼睛嘴巴張得更圓了,頓了頓,如同恍然大悟一般,十分讚同地點了點頭,咧嘴傻笑著,那雙緊緊跟隨卿野的圓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閃爍著小星星:“你好聰明啊卿野!”

啊......哈?

卿野原本沉重的心情因著裴耀這莫名其妙的直球誇獎有一瞬間的卡頓,麵上雖是穩重端莊得不動聲色,然而一雙耳尖卻是誠實的泛起了薄紅。

卿野摸了摸鼻尖,移開目光,斂去心緒,頓了頓,掀開了那道暗色沉悶的幕簾。

隻見榻上一男孩昏迷不醒,臉色慘白如紙,襯得那本就烏青的嘴唇愈發如同掉落的一滴墨。

縱使有厚重的被子遮掩,卿野也可以看出,風愚有多瘦削。

按理說,風極也並不比風愚大多少,但是風極就好似那燦爛驕陽、充滿了勃勃的生命力,而這風愚,如今孱弱昏迷於這張寬大空蕩的床榻上,瞧上去就如同一粒幹癟可憐的芝麻。

如這樣一般的雲泥之別,從來都令人無法不感慨命運唏噓。

“喂,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冪籬之下,清河皺了皺眉,敏銳地察覺到了卿野滴水不漏的表麵下所掩藏的情緒不高,握著拂塵的指尖一頓,不過依舊端得是那副欠兮兮的語調,清了清嗓子,故作隨意地解釋道。

“不過,本尊可不比風如景那樣惡毒心狠,這咒術隻是讓他一時看上去形容枯槁而已,後頭待術法一解,並不會對風愚有何不可逆的損害!”

“所以,你小子這遭可千萬別因為可憐風愚,而平白將本尊視作十惡不赦的惡人!”

“這黑名本尊可不背!可不許暗地裏罵我!”

由於清河現在隻是上下飄著抹虛影,因而他縱使刻意壓低了嗓音,落在卿野眼中也毫無威懾力。

“嗯嗯,好的好的,不罵不罵。”卿野熟練地敷衍道。

有一說一,聽到清河這樣說罷,再知曉咒術對風愚並沒有更深的傷害時,卿野蹙起的眉頭也得以舒展開來,鬆了口氣,而他方才心中不自覺擰起的一個小疙瘩,也因此無形的被平複了下去。

“誒......?”

裴耀淩空覆於風愚麵中的掌心一滯,原本清澈的葡萄眼也逐漸可視化的變得迷茫,不知所措地看著卿野,未經思索便呆愣愣的脫口而出。

“完了卿野。”

“我發現我好像根本用不著裝才疏學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