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習慣洗漱幹爽換棉布質地衣褲入睡,地裏活計繁多,汗水淹沒渾身上下被風幹後結黃顏色鹽巴,鞋麵汙泥層層疊疊成厚皮鍋底灰,而家家戶戶引清涼井水洗臉燒菜做飯,簡陋屋內男女老幼難尋隱私地方剝光洗澡,排著隊關閉房門窗戶密不透風,待濕漉漉頭皮頂著毛巾成小紅帽故事裏戴頭紗的狼外婆,端著髒汙潑進下水道敞開的出口,再尋找空地位擺靠背椅子舒舒服服坐著聊日常閑話:
如此按照順序魚貫出入,似乎並不覺得麻煩。尤其如桃兒正頑皮年歲,不肯老老實實坐在木盆裏麵任由奶奶手心捧水澆灌祖國花朵,蓋住眼睛時嚷嚷著疼痛難耐左右躲閃很不配合。撈出後手指頭泡成皺巴巴舊報紙,因不能玩耍盡興臉上許多不悅,撅起嘴角可掛醬油瓶子,悻悻找到人群裏吐著煙圈的爺爺,無視同伴真誠邀請合夥組隊扮演過家家角色遊戲。
黑皮毛中華田園幼犬靈巧鼻子嗅到單薄孩童的煩惱心事,歪著頭伸前爪扒拉涼拖鞋上透明立體蝴蝶裝飾,尾巴搖擺成飛機的螺旋槳,軀幹的骨架因用力扭曲成s,於是陰沉密布瞬間轉化萬裏晴空,眉眼舒展成月牙彎彎。
睡在母親昂貴手工定製床沿邊上並不是桃兒自願,濃鬱血緣關聯怎能同她劃清界限,否則無故扣喂不熟白眼狼帽子罪責難逃,恐將跪下磕頭謝罪連帶招狠狠毒打也難解親娘心頭恨意。
實在不能接受尿騷味洗腳盆子清潔私密部位,隻用缸裏水瓢盛五六次從頭至下澆透。倒不是幹涸水資源缺乏地區,壓井裏的清冽沁心透涼可用於夏日冰鎮瓶裝啤酒及滾圓西瓜,冬日冒熱騰騰霧氣溫熱不至於漿洗時候粗糙手掌凍破皮肉。母親有台醬色的缸,類似司馬光砸中的,電動抽泵接電源嗡嗡嗡辛勤工作灌滿,如此四五日則無需發愁用量,向來優越感過人鄙夷其它笨腦子隻配使用手動器物。
母親飯後不能及時收納碗筷,前日半碗生黴菌稀粥裏躺著黑壓壓蚊子屍體,今朝油膩膩剩菜湯是綠頭蒼蠅的可口美味。櫃櫥裏最後那張碟子現身餐桌時,硬是從本就瓶瓶罐罐堆滿處擠出空餘,同理髒衣褲累積占滿雙人位陪嫁沙發後,屁股將小山高聳墳堆咕甬成扁平墊子安然穩坐。約十五日脫襪子洗腳,三十五日簡易沐浴是用烏漆麻黑帕子擰半幹胡亂擦通草草結束。
習慣裹種地穿著的衣服睡覺,方便二日爬起繼續重複除草動作,剛好腳趾頭頂著那邊桃兒出氣的鼻孔,又喜動姿勢千奇百怪或大腿泰山壓製小兒胸腔。十二月酣睡不自覺搶奪被子纏繞成粽子僵屍,任由捂住嘴巴偷摸哭啼啼孩童縮成團眼睜睜熬到天微亮公雞發出清脆鳴叫提醒新一天來到。
潮濕陰雨綿綿季節,缸壁爬黏糊糊蛞蝓留透明拉絲印跡,長時間懶於洗刷內膽生成薄薄青苔裏活躍著數隻不知名黑顏色條狀微生物,盛出肉眼可見汙黃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