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做自梳女的那段時光，是她自從出生以來，度過的最自由灑脫的日子。
跟一群苦命的女子相比，小芳甚至覺得自己的過去的生活還算可以。
姐妹們心靈手巧，會做各種手工，靠自己的努力，也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
她們會互相給對方梳頭發，比誰梳的又快又好看。會比誰的繡出來的圖案更生動，更栩栩如生。會一起學習識字，一起看書。
她們有自己的文字，自己創作出來的內部交流的文字，後來的人叫這種文字叫女書。
這種日子沒有過很久，也可能是快樂的時光總覺得短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這個對於小芳來說，堪稱完美世界的地方，終歸還是不複存在了。
分別那天，姐妹們依依不舍，相擁而泣，連天氣都是雨蒙蒙的，一片潮濕。
小芳不知道要去哪裏，不知道能去哪裏，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不知道要去哪裏，就先回家看一看吧，就偷偷回去看一眼，想看看母親怎麼樣了。
這段時間，小芳跟著姐妹們學會了很多東西，也懂得了很多道理。對於以前的事情，也都看開了。
看一眼，自己就走，走到誰也不認識的地方。
還沒走到家的地方，就已經不允許過去了。那裏是被敵軍占領的地方，很多村子已經被屠戮殆盡。
家，回不去，小芳年輕會的東西多，好寫過一點兒基本的包紮，她就當醫療兵跟著一起打仗，順便也打聽一下王小虎的下落。
她還是不相信，他死的這麼悄無聲息，甚至沒有人記得。
那個時候她也分不清是什麼戰隊，見到能說話的就問認不認識王小虎。
這場仗打了太久了，久到小芳從一個小護士，都當上護士長，到後來成為副院長。
新來的小姑娘把她當做傳奇，看著那麼柔弱的一個小姑娘，手起刀落一點兒也不含糊，血濺到臉上也絲毫不害怕。
大家也都知道了，小芳副院長在找一個叫王小虎的人。叫這個名字的人太多了，可是每一個都不是他。
再後來，終於遇見有人見過一個時間，地點，年齡，外貌都能對上號的，隻是帶來的不是好消息。
“我們都叫他虎子哥，他可厲害了，我們當時好幾個兄弟都很服他。沒多久，他就成了我們的隊長，特別照顧我們這些小孩子。”
距離小虎被征兵已經好多年了，眼前這個孩子小龍看起來也就才二十出頭，可想而知，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小蘿卜頭。
“我們當中沒有人上過戰場，剛開始隻是等著他們老兵打完之後，我們去清理戰場，撿撿還能用的裝備，還有就是，”
說到這裏，小龍表情有些動容，像是觸及到了不好的回憶。
“我們力氣小，幾個人才能拖得動一個成年人的屍體，從他們身上找出來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保管起來，等著帶給他們的家人，屍體就近埋掉。
如果沒有時間埋，就會被野狗野狼老鷹吃掉。那段時間看了太多的血腥場麵，有的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直接當場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