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烈日灼灼,蟬鳴吱吱。
汶城
作為祝國方圓一千二百餘裏疆域的國都,城高池深,宏大繁華。
四方商旅如織,聲如鼎沸。
城中央的大承宮,黑瓦白牆,氣勢恢宏。
高高聳峙的樓宇與犬牙交錯的箭樓交相掩映。
奢華與安全,曆來是統治者們的依戀。
大承宮的東殿。
在一座假山和人工渠前的空地上,眼晃晃立著一人。
旁邊跪侍的四五個宮人,各個眼神交接,竊竊微語。
卻無一人敢壯著膽子直視他。
倒是不那人相貌生的醜怪,而是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氣場。
隻見他身長八尺,肩背如山,虎目豹須,立如鐵塔。
一身鎧甲,赤紅赤紅。
比朝日刺眼,勝焚火燎原。
今日東殿領班的宦人名叫伯昌,他悄悄抬一眼瞧去,迅即又低下頭來。
他在心裏忍不住暗暗驚歎——媽耶,舒國的如象將軍,當真是人如其名!
可隨即又瞟了一眼在如象將軍身前五步開外的那個小白臉。
嘖嘖。
伯昌的臉色瞬間就變成了不屑。
那小白臉身著一襲華美綢袍,羊脂玉帶,卻斜歪歪地將屁股卡在石榴樹的枝杈上。
離地三尺,像隻碩鼠一樣嗶嗶卜卜嗑著瓜子。
站無站相,坐無坐相。
實在拉胯得緊。
伯昌心裏暗暗啐了一口。
這小白臉要不是國君的貴客,伯昌真想上去當頭給他幾個大暴栗。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小白臉長得確實不賴。
麵如冠玉,眉眼如星。
切~這副皮囊配這舉止,哪像一國的太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應該是王侯們圈養的男寵,才是合理呐。
日間泡香茶,夜裏溫菊花,嘔!
然而伯昌想想就覺得膩歪
然而伯昌卻不明白。
世間萬事,斷不是按著“應該”、“合理”去造就的。
許多人從一出生,命運便大概注定了。
這個小白臉姓舒名鮮,從出娘胎後,便注定了是舒國的太子。
誰讓他爹是舒國的君主舒柘,而他是他爹的嫡長子。
這是鐵一般的事實,誰也沒辦法改變。
又譬如伯昌,雖然也是紀家獨子,卻從十二歲起就淨身入宮,跪著趴著伺候主子,苦哈哈一幹就是十幾年。
誰讓他出生在最低賤的草舍茅寮裏,跟著做窮苦的爹媽,三天餓九頓。
稍稍長大,遇上饑荒就被人販來賣去,做牛做馬。
這也是鐵一般的事實,也沒辦法改變。
那小白臉公子鮮可聽不到伯昌在肚子裏的齟齬,瓜子皮在他身前飛濺。
一些掉在渠裏,誘得水中胖乎乎的錦鯉還以為是什麼上等飼料,各個搖頭擺尾彙聚成一團。
他在等人。
等的是這片遼闊土地上的主宰——祝侯祝螪。
舌頭都磕禿嚕皮了,祝侯還沒來。
沒勁,實在沒勁。
若不是今早大宦官鄭維來通知說祝侯召見,此刻他大概還在汶城最大的春樓裏,頭枕在那兩個絕美佳麗香烘烘的肚皮上,渺渺好夢著。
那可是五色坊最貴最紅的雙姝,色藝雙絕。
明天去哪兒玩呢?
這次他是奉了老爹的旨意,來給祝侯拜壽的,因馬兒走得快,來早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