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
華國彩雲省春城。
春城CBD順意城的一間公寓內,敞開的客廳窗將夏季略帶溫熱的微風送進房中,拂動著灰色的薄紗窗簾。
整體呈淺灰配色的客廳內,置放著一張床具簡約的臥榻。
塌上,一個蜷縮而臥的身影正微微顫抖,肩膀擔在床沿,脖子幾乎懸於床邊,年輕麵頰上不斷湧出的細密汗珠在鬢角逐漸彙集成滴。
“滴答。”
汗水滴落,明明悄無聲息,卻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
“絲!”
年輕人驟然雙目圓睜,窒息似的猛吸一口長氣。
還沒看清眼前景象,本就前傾的身體伴隨劇烈的動作失去了平衡,年輕人身體前撲,空蕩蕩的下墜感陡然襲來,下意識雙手亂抓,直到手指觸碰到了堅硬的物體,才堪堪撐住了身形。
窗外,熱鬧的順意街上人來人往,迎麵高樓的外牆玻璃霞光萬道。
屋內的傅宸,一聲臥槽。
“臥槽!”
維持著飛鼠躍樹的姿勢,雙手緊扣床邊小酒桌的傅宸隻覺指尖一空,受力不均勻的三腳酒桌應著罵聲被壓翻在地,桌上原本放著的零食威士忌杯等雜物鋪天蓋地飛起,順勢砸在了傅宸撲街狀的身上。
一陣丁零當啷,下意識捂住後腦,傅宸心底忍不住浮起網上的三大終極問題。
我是誰,我在哪,這特麼什麼情況?
後背的疼痛使意識回歸,仍捂住後腦沒鬆手的傅宸突然驚覺。
這頭發?不對啊。
一翻身坐起,按著後腦處的馬尾發髻,隻是一抬眼,傅宸便看到了窗外那多年未見,卻無比熟悉的高樓大廈。
這是順意街?這是他的狗窩?
可狗窩早就賣了,大學畢業時把長發剪了,這個點他不應該是在地裏搶收嗎?
失神凝望遍地狼藉,一手撐地,一手反握著後腦發髻的傅宸有些不敢置信的緩緩站起,看著窗外樓下再熟悉不過的街景,鬆開了後腦處的手。
還未被十幾年後太陽曬黑的年輕麵龐上,逐漸浮現一絲釋然。
這是,穿了?
早就過了而立之年,自詡什麼場麵都見過的中年人靈魂終究是穩得快,望著腳下的車水馬龍,握了握酸麻的手指,仿佛找回了一些感覺,傅宸長舒一口氣,用腳套著空薯片袋子撥開了臥榻旁地板上的玻璃杯碎渣。
也好,終好過被農用車卷死吧。
後退兩步雙肘後撐,半靠在塌上仰望窗外高樓,雙目逐漸放空,傅宸在腦海中梳理起了眼前的情景和過往的生活。
上一世,或者說驚醒前,傅宸34歲,在彩雲省一家營收穩排前10的私營集團公司工作。身為二級分公司副總,也是全集團裏最年輕的副總,集團智庫、彩雲省農業推廣小組成員,傅宸負責集團涉農板塊幾項業務的大田、溫室種植及ZF對接工作,加上和朋友做的小生意一年收入穩過七位數,在彩雲這個經濟不算發達的地方,已經屬於旁人眼中還算成功的天選打工人。
在電腦前熬過了數百個幾乎無眠的夜,在彩雲省炙熱的紫外線下挺過幾乎每一個白天。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一路走來的心酸與無數次如履薄冰的抉擇,早已耗盡傅宸心中最後的激情和衝勁。
雖然還是弟兄們眼中永遠熱情的帶路大哥,領導們眼中總能臨危受命,救火接盤的可教之才,家人眼中破而後立的回頭浪子。
可那個為了調動基層弟兄鬥誌,雨季連續10多天在地裏加班組織搶收,最後關頭推下屬一把結果自己被拉貨農用車卷死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