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揚緩緩睜開那浮腫的眼瞼，見到了久違的陽光。
他本想伸手觸摸一下這生命之光，無奈沒有絲毫力氣，但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還活著這一事實！
他平躺在那硌著骨肉的硬床板上，淺笑一下，似乎在嘲笑生命太頑強！
耀眼的陽光讓這雙久處於黑暗汙穢的眼睛感到絲絲疼痛，他慢慢地閉上眼睛。
“你醒了？”一個稚嫩的女聲！
他微微側過頭——一個高挑的女孩子，但細看穿著，一件破舊但整潔的校服，顯然是個學生。
“嗯！”
“還真被奶奶說對了！你會和我一樣……”她頓了一下，望著他，冷哼一下，“爛命一條，福大命大！”
“是你救了我？”林皓揚有氣無力地說。
“不然呢？在這荒僻郊野處，還有什麼人家？”
她收拾了一下木方桌上的鐵盆鐵碗，拿出那嶄新的課本，往木方桌上一放，飯桌就變成了書桌。
“謝謝！”
他鄭重地對她說了聲“謝謝”，發自內心的感謝！
“……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是以區區不能廢遠……”
她並沒有回他一些客氣之類的話語，隻是默默地拿著課本，專注地讀了起來。
起初，他並沒有聽清她在讀什麼，隻是覺得她聲音很好聽，漸漸地，他才知道她在讀李密的《陳情表》。
他微側著頭，意味深長地望著她，一個在陽光下靜靜讀書的優雅女子。他安穩地沉睡過去。
日暮西沉，霞光普照，一切都澄黃澄黃的！
那硌骨的疼痛、那清純的女子，那對生命重新燃起的希望，讓林皓揚一刻也不想躺在床上。
他蹣跚學步般、慢吞吞地走出房間，默默地站在正在收拾幹柴的女孩後麵。他仰著頭，沉默地望著天邊的晚霞。西邊的餘暉毫不吝嗇地拂過每一叢林巔，為每一棵樹木都披上了一件金色的華服。
“我從未見過這般美景！”他似乎重獲新生一般，說話也利索了。
她抱起地上那一捆幹柴，站了起來，高瘦的個子也隻夠他的肩膀，“再美的風景，能當飯吃嘛？”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向側旁那暗淡的小木屋走去！
他失望地收回那伸出去想幫助她的手，緊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
“這麼暗，怎麼不裝個燈呢？”
她頓了一下。
“讓開！”她對著處在門口的林皓揚嗬了一聲，“房內有碗稀粥，喝了吧！”
轉而，語氣又變得柔和！
稀粥？隻有稀粥！這日子究竟是困窘到何地步？
林皓揚心裏明白，他沒有問出口，也為自己剛才的驚訝感到慚愧。
“好！”沉重一句！
何紓澄坐在石凳上，仰望著天空。
天空漸漸地暗了，在這金秋的僻野裏，徒增淒涼！
“謝謝你救了我！”林皓揚在她身邊坐下。
她沒有躲閃！
林皓揚倒是覺得驚訝，荒僻郊野處，一個妙齡女子竟然對一男子沒有任何防備之心，這究竟是何等心境！
“嗯！”
“你叫什麼名字？”
“何紓澄。”
這樣的問題，一般不是會被對方反問名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