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4章 傳曲(1 / 3)

因為《滄海一聲笑》這首名曲有多種演奏方法,每一種方法演奏出來,聽覺效果各不相同,所以聽眾會各有不同的感受。薛平平曾經是位優秀的職業軍人,那他喜歡演奏這首曲子的方法自然而然就帶上了那種殺伐之氣的演奏效果。而李靜姝是初次演奏,她雖年少,但骨子裏卻極倔強,性格堅韌,近來雖對薛平平有所不滿,但心裏麵畢竟還是一心戀著他的,此時與薛平平合奏起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也將琴聲彈奏得和薛平平吹奏出來的簫聲一樣,同樣帶著殺伐之意。

現在這房中眾人,除了那些隨侍之外,郭榮、石若伊、李靜姝以及契丹的那拽撒和耶律含嫣,甚至就連石若伊身邊的侍女顏月,統統都可算做是強記博聞、出類拔萃的頂尖之輩,薛平平以前也曾自詡能力出眾,但在這些人麵前,也不敢說自己強於他們。郭榮就不說了,就李靜姝、石若伊,甚至連新認識的那耶律含嫣都算上,隻聽他將一首曲子哼唱一遍,便能記住其譜、並能跟著他演奏出來的,便是後世也沒有幾個人做做到,這不光單單是記憶力好了,還是其綜合能力極其強大的表現!不然沒有現在這時候的曲譜,她們幾個怎麼就能聽過一遍便能上手演奏?

一曲奏罷,餘音嫋嫋,那拽撒首先就拍手讚道:“當真是不同凡俗!”盯著薛平平笑道:“你這小哥兒若在我們那裏,必然能得到我們皇……哦……能得到我們那兒的貴人喜愛!”

耶律含嫣皺起眉頭,神色不悅地看一眼舅舅,並未說話。

薛平平淡淡一笑,並未理會。倒是李靜姝冷冰冰地橫了拽撒一眼,不滿地哼了一聲。就連石若伊也皺起眉頭,斜了拽撒一眼,心說這胡人果然粗鄙,人家又不是倡優之輩,你說什麼能得貴人喜愛,豈不是侮辱?郭榮雖然心裏不悅,隻輕輕說道:“先生可安心聽曲。”

拽撒一怔,看著眾人俱都麵露不悅之色,微一沉思便即明白過來,哈哈一笑,朝郭榮點點頭算是敷衍了自己的尷尬。

隻聽石若伊在旁輕輕說道:“薛公子,如今我們在大相國寺裏,你可有什麼佛曲佛歌傳授麼?”

薛平平轉頭瞅瞅她,微微一笑:“佛歌麼……當然也有!”說罷便將玉簫交還給石若伊,石若伊隨手也接了過來。他們兩個都沒在意,當然郭榮、李靜姝都注意到了,神色有些微妙。郭榮就裝作沒看到,李靜姝卻根本不掩飾自己的不悅,不停拿白眼斜睨著薛平平。

笛簫這樣的吹奏樂器不同於瑤琴,是要對準吹孔用嘴唇發出的氣流吹奏,也算是比較私密的樂器,除非是極親近的外,一般不會借人,尤其是異性之間。可如今無論是石若伊還是薛平平,似乎都沒在意,兩人隨意交接那支玉簫,連擦都沒擦一下。

薛平平隨後讓李靜姝起身,自己走到瑤琴前坐下,彈奏起那首號稱最難唱的《難念的經》,並隨著琴聲唱出歌詞。一首歌曲彈奏、歌唱完畢,眾人都沉浸在那歌曲中,各自回味著歌中之意。

這時門口傳來念佛之聲:“小施主,佛門之地你肆無忌憚地褻瀆佛祖,難道一點都無所顧忌?”

眾人轉頭看去,卻見門口站著幾個僧人,為首一人紫色袈裟,看麵相在五十來歲,正麵露不悅之色,冷冷地盯著薛平平喝問。

薛平平根本不在乎,嗬嗬一笑,看著那僧人撇撇嘴巴不屑地答道:“就一首歌曲,怎麼就是褻瀆佛祖了?你們這些所謂的佛門信徒要是真有骨氣真有能耐,我勸你們往西走,用你們的佛法去感化那些人!原來大唐玄奘法師西天取經去過的地方,此時已經全被綠教占領了!他們強行推廣他們的綠教,推倒你們的佛像,將佛寺改成他們的寺院,讓佛門弟子全部改信綠教,不從者死或者要交很重很重的稅賦!這些事沒見你們有什麼反應,我不過就唱一首歌,還褻瀆佛祖……嗬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僧人被薛平平一番話給駁斥得臉色發黑,半天方才說道:“胡說八道!佛法無邊,就你這乳嗅未幹的幼兒,隻怕連汴京城也未曾出過,能知道什麼西天之事?”

旁邊的拽撒微微搖頭,他也是信佛的,此時帶著些惆悵輕輕說道:“這位小哥所說,我倒是聽說過。天竺、西域等處,近些年來是被綠教所占,當地的佛門……確實是日薄西山了啊……”

那幾個僧人這才注意到拽撒,看他雖然是契丹人打扮,但身材魁梧,高大威猛,氣質不凡,卻為那出言不遜的少年說話,自然有些憋屈,正要出言反駁,卻見後麵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大師,請讓讓……讓讓……”那幾個僧人滿臉不悅地讓開,卻見那小內侍豎岩引著應誠走了進來。

那應誠一進房門,便看見了拽撒,不禁一愣,隨即抱拳一禮:“拽撒宣徽,原來你在這裏,是來寺中禮佛嗎?”

郭榮、薛平平等人原本以為那拽撒不過是個契丹來的大富商或貴族,最多也就猜到了其身份地位不凡,或許是契丹的皇親國戚之類,卻不想他竟然是契丹的什麼“宣徽”,所謂“宣徽”,不過是宣徽使的簡稱,無論是契丹還是晉室,都有南北之分,即南宣徽院、北宣徽院,其長官為南北宣徽使,主管皇家宮廷祭祀、宴享之事,官尊事簡,其位又僅在宰相、樞密使之下,極為貴重。後來的宣徽使地位有所下降,但這個時候幾與宰相、樞密使平齊,要不然張從恩從樞密副使調任為宣徽使,那就是貶黜了!石敬瑭怎麼也得給他的這位好親家公一個好位置,而且人家也沒犯什麼錯,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將之貶官啊!

郭榮、薛平平心裏都在想著,那拽撒已經是契丹的宣徽使了,那位“耶律含嫣”既然喊他舅舅,又是契丹國姓,莫非當真是契丹皇帝的公主或近宗之女?

拽撒見應誠直接喊破了他的身份,便矜持地朝應誠點點頭,隨後又向郭榮歉意地微笑一下解釋道:“本來是想以普通之人身份來與中原客商交易,看我北地特產在中原銷路如何,並不是有意隱瞞。”這臉色前後轉換得極快,而且極為從容不迫,應誠看得嘴角直抽抽,卻也不好多說什麼。

郭榮神色不變,仍然溫文有禮的說道:“宣徽高義,小子亦深有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