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晴進去貓著腰,邊走邊叫著“江家嫂子”,突然看到角落裏被一根屋梁擠在當中的那個女人,蕭晴推了推她,摸了她脖子一把,已經涼了,孩子在她懷裏抱著,沒事,還衝著她咧嘴樂了一下,露出還沒長牙的小嘴,蕭晴哭了,孩子居然還活著,她擦了擦眼淚,喃喃地叫道“江家嫂子孩子交給我吧!”這一叫果然有效,孩子被蕭晴從她媽媽的懷裏摳了出來,她抱著孩子起身往外走,走到半路,第二波餘震又來了。蕭晴沒跑出去,隻來得及衝到那家的一個牆角,屋梁掉下去的時候她正往邊上閃,堪堪剛躲在牆角,那根柱子就掉了下來,被她手擋了一下,沒砸著,但有一塊屋瓦砸到了腿,再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漆黑,隻有那孩子在懷裏哭鬧,沒事。
剛剛房梁掉下的那一刻,她想自己完了,心裏有點後悔,但看著孩子還活著,心裏便有些安慰。動了動身子,右半邊身子從上到下都疼的厲害,右腿動不了,疼,右胳膊也疼的厲害,她心裏有些安慰,疼至少說明沒大事。隻能在周圍撿了個塊石頭敲了下身邊的鐵條。周圍亂慥慥的,沒人應,後來她暈過去,再醒了後,外麵天是黑的,聽見有個聲音在叫她“有人嗎,有人嗎,蕭晴,蕭姐!蕭姐!聽見了應個聲。……有人嗎,蕭姐,你在嗎,應個聲啊!”
那是個女人的聲音,她沒力氣,聽出來那好像是組裏的小紅,她想出聲,但是張了張嘴,喊不出來,“救命,救命!”她喘著粗氣喊出來,卻隻有一點聲音。後來,才知道,她暈過去的時候,懷裏的孩子救了她,這小家夥八成是餓了,在她懷裏哭了起來,哭聲引起了救援人員的注意,把她兩人扒了出來,再醒來的時候,她躺在帳篷裏,渾身劇痛,右腿和右臂都捆紮著,腿邊趴著個穿著醫生製服的英俊男人,頭發有些蓬亂,應該好幾天沒洗了,她看了看那臉,居然是羅北笙,她發的短信發出去了嗎?他怎麼來了。
左手在周圍摸著,沒找到,“手機,手……”她張了張嘴,聲音出來是啞的,感覺聲帶象不是自己的。她隻好動了動腿,“啊!草”疼的她眼淚都飆出來了。
那男人終於從睡夢中醒了,“晴晴,你醒了,別動。”他慌忙扶著她。蕭晴指著自己的喉嚨又指著羅北笙,瞪著眼,又眨了眨,“你發燒燒壞了嗓子,沒事,暫時性的。”
蕭晴又張了張嘴,衝自己的腿瞪了瞪眼。“啊,腿、胳膊被砸到了,沒有大礙。”羅北笙衝她笑了笑,話說的輕描淡寫的。蕭晴想了想便沒在說話,醫生的嘴裏大概沒死都算沒大礙吧,她懶得與他計較。
清溪是個交通閉塞的鎮子,要出去需要翻過倆座大山,地震後,傷員送不出去,所以象蕭晴這樣的傷員隻能暫時被安置在鎮子裏的小學校的操場上,當地人搭建的棚子裏,在被救出的第四天晚上,當地沒有止疼藥,胳膊和腿疼的厲害,她睡不著,晚上在帳篷裏躺著,翻來覆去的烙餅,每動一下都疼的厲害,但也隻能忍著。
晚上羅北笙進來,悄無聲息的躺下來,看著她,他臉色陰沉地,臉上滿是疲憊,眼瞼下一片清灰,下巴上有些稀稀落落的胡茬,顴骨上有些灰塵留下的顏色,不過依然清俊異常。
“別他媽的看著我,頭轉過去。”人一難受脾氣就不好,蕭晴身上疼,忍不住飆了髒話,話說出口,她就後悔了,人家來看她,陪著她,救她,救死扶傷,自己這樣有點過分。
“嗯,抱歉,我一難受脾氣就不好,你,你背過身去,別看我。”她的嗓子總算是好點了,起碼能發出聲音。但是這時候,感覺全身都疼的厲害,五官疼的都扭曲了,臉色青白,額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是不是很疼啊,抱歉沒藥,藥進不來,進山的路被大石頭堵死了。開車的司機死了,後麵的車子進不來。”羅北笙愧疚地說著,坐起來給她捏了捏肩膀,眼中滿是心疼。
“沒事,我沒大礙的,就是疼,對了,我不會以後殘廢了吧。會嗎?”
“……”羅北笙沒有說話,低下頭,嘴抿得緊緊的,蕭晴明白,現在這種情況能活著出去就不錯了。
“算了,不問了,我,嗯,啊,疼死我了,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我的手機找不到了,我給你發信息來著。也不知發出去沒有?”她一動,疼的齜牙咧嘴的。自己動了動手指,還好手指能動,於是算稍稍放下心來。
隻要手還能動,她就不算廢人。
“放心吧,有你老公在,不會讓你有事的。”羅北笙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隨手給她整理了一下褲腿。就這麼一動就疼的她直咧嘴。她現在要能動,一定要錘死他,成心的吧。
“你他媽的要謀害我啊,我可是你……親媳婦。你不能輕點啊,會不會輕點!”羅北笙紅著眼睛,看著她眼裏都是心疼和歉疚。
“抱歉,我輕一點,忍著點,我給你紮兩針,能止疼的。”羅北笙手裏沒有停,先用酒精給她擦了擦小腿傷口滲出的血,又在她身上幾個穴位施針。褲子在救治她的時候已經被從小腿褲腳處剪開了,剛才他替她整理褲腿大概是血幹了褲子和傷口粘在一起了,扯著了傷口,這會才知道他是要給她施針。
針是紮了,但基本沒什麼太大的作用,該疼的地方還是疼,巨疼。
“別忙了,沒什麼用的,嗯,給我說說外麵的情況,我都躺了好幾天了。還有人出來嗎?”蕭晴咬著嘴唇道。
看來這兩天,救援工作應該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三天過了,黃金72小時一過,之後就隻能看埋在廢墟裏的人的造化了。大家都希望還能有人活著出來。這些都是她被救出來的這幾天,聽附近帳篷裏的老百姓說的。
羅北笙沒有吭聲,低著頭不說話,眼裏都是低迷和哀痛。
“喂,怎麼不說話,抱歉,我剛才態度不好,沒有責備你的意思。老公。”蕭晴說著,稍傾,羅北笙掏出個手帕給她擦汗。
“現在基本沒有幸存者了,救援的人還在搜救,但意義不大。隻能乞求老天,還能有人被救出來。你疼不疼,要不,你坐起來點,是不是疼的躺不住啊,你怎麼那麼傻。一個人就敢進去救人啊。你死了,我呢,我怎麼辦。”羅北笙擦了擦眼淚,雙手伸到她的腋窩處,輕輕地托住她的腰,把她的身子往上提了提,讓她坐的舒服一點。
“對不起,嗯,那時哪想的了那麼多啊,本能,本能反應。要是你,會不救人嗎,日後,你想起來,不會抱憾終生嗎,我那會就是腦子一熱,我不是傻嘛,是真傻。傻妞!”蕭晴這會像是犯錯的孩子一樣,低下頭,然後抬頭衝羅北笙愧疚地咧嘴傻笑,眼神幹淨、明媚。
“我差 點以為見不到你了呢!”羅北笙紅著眼睛說道。
“你就是個二百五,傻妞!答應我,不要再離開了!姥爺沒了,我不想再看著有人再離開了。寶寶。別走。”羅北笙激動地擁著蕭晴哭了起來。
“疼,疼,羅北笙放開我,我不離開,不離開。”擁抱的動作碰到了蕭晴的傷處,她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