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五年冬十月廿二。
南鄉亭坐落在懸崖之上,俯瞰整個南江,江流湖泊,樓宇瓦舍,像是將軍帳中的沙盤。
桃黛從未登上過若耶山頂,最遠隻到山腰的藍伽寺。有一年春天,她遭毒蟲咬了一口,傷口潰爛不止,馮叔說寺廟裏的和尚原是醫藥世家後人,與他相熟,可以為她求藥。但是馮叔登門遭拒,僧人要桃黛親自去取藥。
故此,桃黛那才出城,到這若耶山上求藥。
她凝視亭角的飛簷,目光微微移動,瞧見褐綠的鬆針積了一團白雪。
不知道小迎怎麼樣了,會不會找她許久。
她歎了口氣,呼出的白霧讓珣禦注意到她眉角的沾上的雪花。
“涼嗎?”他問。
“什麼?”桃黛沒明白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
“你的眉角。”他伸手將轉瞬融化的雪花抹去。
桃黛嘴角微動,向後傾的身子被珣禦用一隻手抵住。
“我警告你,我們不熟,雖然你救了我,但是我懷疑就是你下的毒,還有你和那隻鳥是什麼關係,下次再戲弄我,我先把那隻鳥做了,再來刀你!”
她惡狠狠地說完這句話,手推著珣禦的胸膛,想離他遠些說話,仰著頭,一股誰也不要招惹她的勁讓珣禦愣了兩秒。
她見對方似乎又被嚇住才脫身,從他的懷裏出來,轉身給對方留下一個背影。
走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的,“什麼癖好,伸手動腳的!”
珣禦站在原地,視線緊緊跟著桃黛,這一罵倒是讓他產生莫名的歡喜,生氣的樣子似乎更生動些。想到這,珣禦勾了唇,雙手環抱,立在雪中注視桃黛遠去的背影。
她離開南鄉亭,回到房中。
屋內暖和一些,廚房裏燒著柴火,熱氣從大鍋裏冒出來,白花花的,直衝上屋頂,在梁木上冷卻,化作幾顆冰涼的水滴。
她餘光看見添柴的僧人,想著過去幫一把,便把披風掛在架子上,擼起袖子走上前。
“醒庵師傅,我來幫你!”桃黛拾起一塊柴,準備丟進灶肚裏頭,手剛要往裏放,醒庵和尚嘖了一聲。
“哎呀,不能放,你那塊還是濕的嘞!”
嗯?濕的?她心中閃過疑惑,手指細細地去摸,感覺是幹的,還帶著屋內的熱。
“我摸不出來。”桃黛嘴角微微向下,委屈又帶著對自己的幾分埋怨似的盯著自己的手心。
抬頭之際,醒庵師傅早已經將灶火生起來了,灶肚子裏劈劈啪啪的聲音加劇,像是南江城裏小孩手裏的鞭炮,帶著爛漫的笑將火焰卷得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