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南北史演義(下冊)》(29)(3 / 3)

周主宇文贇認為內外太平無事,便開始恣情聲色,任意荒淫。有時他想起背上被杖打的傷痕,在先帝的梓宮前恨恨地罵道:“你死得太遲了!”因此守喪期間,宇文贇絲毫沒有悲傷的神色,整天在宮中遊玩狎戲,見到有姿色的宮嬪,立即威逼與她淫亂。宇文贇封鄭譯為內史中大夫,把朝政全都委任給他管理。宇文贇又嫌先帝的靈柩擺在堂中,害他不能隨心所欲,於是他不遵守遺製,立即把先帝的靈柩移到山陵安葬,算起來殯喪時間還不到一個月。宇文贇安葬完先帝後,立即改穿吉服。這年冬天,稽胡帥劉受邏千在汾州起兵造反,周主下詔任命越王宇文盛為行軍元帥,宇文神舉為副手,進軍西河。稽胡向突厥求援,突厥派遣騎兵趕來援救,被宇文神舉所偵察得知,悄悄在中途設下埋伏,偷襲突厥騎兵。突厥兵敗走,稽胡帥劉受邏千也舉白旗請求投降。越王宇文盛得勝還朝,宇文神舉留下來鎮守並、潞、肆、石等四州,號稱並州總管。

第二年正月十五,周主宇文贇在露門接受朝拜,才開始穿絳紗袍,頭戴通天冠,命令群臣全都穿戴漢魏時期的衣冠,頒詔大赦,改年號為大成元年。首先,周主設置了四大輔政官員,任命越王宇文盛為大前疑,蜀公尉遲迥為大右弼,申公李穆為大左輔,隨公楊堅為大後丞。宮中接連幾日大擺魚龍百戲,慶賀太平,免不得有幾個直臣上書諫阻。

宇文贇非但不聽從,反而更加恣意放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每天讓戲團在殿前耍演,日夜不休。他又下令廣采美女,增加歌舞藝伎,建築離宮,大興徭役,真是窮盡奢華到極致,還總覺得不夠。宇文贇剛即位時,還嫌高祖時期製定的刑律太嚴格,特地減輕條例,經常大加赦宥。後來因為百姓中犯法的人數增多,官吏不斷勸諫,他便又想加重刑罰威懾群下,便製定更加苛刻的刑罰,稱之為刑經聖製。他在正武殿大醮告天,頒示刑法。他又命左右暗中監視群臣,稍有過失,立即加以誅譴;自己則沉湎於遊樂之中,十幾天都不上朝,群臣請奏國事,全都由宦官代為奏報。

不久,京兆郡丞樂運抬著棺材入朝,陳述周主的八大過失:

一、獨斷專行,不令宰輔參議朝政;

二、廣采民女充實後宮,準許儀同以上的宮女擅自婚嫁;

三、皇上入宮數日不出,所有奏聞全由宦官處置;

四、下詔放寬刑律,不到半年,比前製更加嚴酷;

五、高祖去世不到一年,就違背遺訓,窮極奢華;

六、勞役百姓,卻供養歌舞樂伎;

七、奏章中出現錯字,就下令治罪,杜絕言路;

八、天象有警示,禍患屢次呈現,卻沒有諮諏善道,修布德政。結尾的幾句話是說周主宇文贇這八過不改,臣見周廟將不能長久了!

你想,這種直言不諱的諫言,就算遇著一位性情溫和的皇帝也忍受不起,況且周主宇文贇昏庸淫暴,哪裏肯聽受直言相勸?當下就觸怒龍顏,周主將樂運打入監獄,準備立即處死。朝臣們都非常恐懼,沒有人敢營救,隻有內史中大夫元岩感歎道:“臧洪同死,人且稱願;況且同時遇到比幹,我情願與他同斃。”於是,他入殿勸諫道:“樂運不惜一死,其實是想沽名釣譽,陛下不如好言勸他回去,借此顯示聖上的大度!”宇文贇的怒火才稍稍減輕。第二天,他召來樂運對他說道:“朕昨晚回想了你奏章中的諫言,你確實是個忠臣。”於是,宇文贇賞賜禦食給樂運,樂運拜謝而出。朝臣們一開始看見周主盛怒,莫不替樂運心寒的,等到樂運被釋放出來,都來向他道賀,說是虎口餘生,不可多得了。

這時,大將軍王軌出任徐州總管,他看到朝中烏煙瘴氣,擔心自己惹禍上身,便私下對親屬說道:“我從前在先朝多次說太子失德,實在是為社稷著想。如今事已至此,禍變是擋不住了。我控守在淮南一帶,接近強寇,如果想為自己打算,易如反掌,但忠義大節,始終不能拋下,況且我一直蒙受先帝的厚恩,誌在效死,怎麼能因怕得罪嗣主,又背叛先朝呢?如今隻有等死罷了!千載以後,或許有誰能體諒我的本心。”果然不到數月,王軌就大禍臨頭,好端端的一位百戰功臣又死於非命。原來中大夫鄭譯與王軌有仇怨,又嫉恨宇文孝伯,多次想找機會報複。吐穀渾之戰後,恰巧周主回想起自己身上杖打的痕跡,問是何人所致?鄭譯乘機答道:“這事是由王軌、宇文孝伯指使的。”宇文贇恨恨地說道:“我一定要殺死他們!”鄭譯又說了王軌摸先帝胡須之事,更加觸動周主的怒火,於是周主派遣內史杜虔帶詔令去誅殺王軌。中大夫元岩不肯擬詔,禦正中大夫顏之儀勸諫,周主也不聽。元岩又磕頭請求,三拜三進,周主大怒道:“你想成為王軌的同黨嗎?”元岩答道:“臣不是王軌的同黨,而是擔心濫殺功臣,會讓天下人失望!”周主宇文贇斥令內侍毆打元岩的臉,把他逐出宮去,當天就免去官職。周主又催促杜虔上路,沒多久杜虔就回報稱王軌已殺死了。

上柱國尉遲運私下對宇文孝伯說道:“我們和王軌一同在先朝共事,一直忠誠耿直,如今王公枉死,我們也將大禍臨頭,實在無可奈何?”宇文孝伯說道:“我現在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為臣為子,又能去往哪裏呢?您若想為自己打算,何不請求外調,還可以免去禍端。”尉遲運依計而行,得以出任秦州總管。才過了幾天,周主宇文贇召問宇文孝伯道:“您知道齊王謀反,為什麼不說?”宇文孝伯答道:“齊王效忠社稷,是被小人陷害而死,臣受先帝囑托,慚愧不能直言進諫,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陛下如果想治臣的罪,臣有負先帝,死也甘心了!”周主宇文贇聽後,也有些懷慚,他低下頭沒有說話。等宇文孝伯告退離開後,周主竟然下詔將他賜死。周主又因宇文神舉在先朝時受寵,也曾經詆毀自己,索性凶殘到底,命令內史帶著毒酒火速趕往並州,逼令宇文神舉飲酒自盡。尉遲運到秦州後,接連聽到宇文孝伯、宇文神舉的死訊,不由得憂懼成疾,沒多久也病死了。正是:

未信仁賢國已虛,哪堪勳舊盡誅鋤!

人亡邦瘁由來久,黑獺從茲不食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