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自作聰明地剝開謊言華麗的外衣,因為那醜陋不堪的真相未必能帶給你快樂,相反,它可能會撕碎你為自己編織的美夢。”
知你如我,情深不負
落花意
戀愛後,我和葉正宸的關係除了睡在同一張床上,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他照常開著他的豪車去研究室,我照常揮汗如雨騎著八成新的二手自行車去上課,去打工。不是葉正宸沒心沒肺,也不是我矯情。他說要送我去學校,我當然高興,可轉念想想,我們都很忙,作息時間又不同,想要一起去、一起回,時間安排自然要相互遷就,我這人獨立慣了,不喜歡被束縛,更不喜歡束縛別人。
葉正宸也曾指著一輛酒紅色的奢華跑車問我喜不喜歡,那口吻比送我名表時還輕鬆,我非常誠實地告訴他:“我不會開車。”
“我送你去駕校學學。”
“你饒了我吧。”我說,“我路癡,至今分不清東南西北,騎著自行車在阪大校園都能迷路。”
不待他反駁,我又對他說:“自行車沒什麼不好,又環保,又不擔心堵車,鍛煉體能,還能防止身材發胖。”
有時還能跟馮哥或淩淩他們搭伴回來,一路有說有笑,自由自在。
自行車的確有很多優點,除了雨天,作為島國的日本,免不了不時被大雨“關照”一下。
沒過幾天,我就在回公寓的路上遇上雷陣雨。我以為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便在一家名車專營店門口避雨。
我正哆哆嗦嗦地躲在背風的一角,抱怨日本的鬼天氣,店裏的服務人員走出來,非常客氣地問我要不要進去避雨,我低頭看了一眼腳上濕淋淋的鞋子,再看看人家全景玻璃房內紅色的地毯,忙向他鞠躬:“非常感謝。我在這裏可以的。”
目送著店員進去,我又看見那輛酒紅色的奢華跑車,奢華的金屬烤漆,柔美的線條,還有那一眼數不清位數的標價。
在這樣華麗的燈光的烘托下,它確實比我的八成新二手自行車漂亮一點點。
雨下了一個多小時,不但沒有停歇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夾雜著呼嘯的風鋪天蓋地。雨水在街上縱橫,街上空無一人,汽車也在減速行駛。
放眼望去,自己仿佛置身於黑乎乎的水上世界。
又等了十幾分鍾,確信這場大雨沒有停歇的可能,我拿出手機想給葉正宸打個電話,問他能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英雄救美一下,拿出手機一看,上麵赫然有十幾個未接來電,都來自他的手機。
我打過去,不等我開口,他先問:“丫頭,你在哪?怎麼不接我電話?”
“沒聽見,在MB的專營店門口。”為了不讓他誤以為我是來買車的,我補充了一句,“躲雨。”
“在那等我,我馬上到。”
沒多久,一輛飛馳而來的越野車停在台階前,葉正宸拿著一件我的毛衣,撐起傘,從車上走下來,一塵不染的休閑鞋踩著還未被水漫過的水泥地麵走向我。我低頭看看自己的運動鞋——它早被雨水濺濕了,“滿目瘡痍”。
兩雙鞋相聚,腳尖對著腳尖,沒有距離,但有點滑稽。
“這麼大的雨,在這裏傻站著幹什麼?怎麼不騎著你又環保又鍛煉體能的自行車回家?”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在我的頭頂環繞。
我扭頭看看自己被雨水洗得一塵不染的自行車,仰起頭對他吐吐舌頭:“不好意思,防水性稍微差了一點。”
“稍微差一點?你還挺謙虛。”他笑了,眼底都是濃濃的笑意,“那麼,你現在是打算坐在寶馬裏哭呢,還是繼續騎著你的自行車笑?”
我分析形勢,權衡利弊。
“師兄,我能不能坐在你的寶馬車裏笑會兒?”
他伸手揉揉我的頭發,眼裏都是寵溺。
毛衣披在我身上,他用柔軟的溫暖把我包裹住,一隻手撐著傘,一隻手摟著我的肩膀幾步跑到他的車前,打開車門讓我上車,又把我水淋淋的自行車塞進後備廂。我懷疑我的自行車賣八次都不夠清洗他後車廂裏高檔的毛氈墊子。
我拉緊身上的毛衣,甜蜜地笑著,笑得下巴差點脫臼。往往女人索要
的物質越少,從男人身上享受的溫暖就越多。
葉正宸常常說:丫頭,我什麼都沒給過你。
其實,他給過我很多,每一個雨天,墜下的雨滴都凝聚著溫暖,每一次思念,跌落的眼淚都是千年凝成的琥珀,鑲嵌著破碎的甜蜜。當然,如果能再選擇一次,我會讓葉正宸把這些溫暖換成那輛奢華跑車,至少我能把它換成人民幣拿回家孝敬父母。
當時真傻,傻傻地追求著舒婷筆下橡樹般的愛情。
以為愛他,就不能攀附他的偉岸和輝煌,更不能借他的光彩炫耀自己。
以為愛他,就要與他做兩棵樹,根,相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裏……
以為……
初夏時節,玉蘭花開滿枝頭,遠遠望去,皆是一團團的白色。
我站在便利店裏,一邊看表,一邊向窗外張望,等著葉正宸來接我。店門輕動,一位極美的女客人走進門,我頓覺眼前一亮,連職業性的“歡迎光臨”都忘了說,視線不自覺地追隨著她比月華還要皎潔的素淨麵孔。
她不僅有著絕色的容顏、高挑的身材、玲瓏的曲線,氣韻更是淡漠出塵。那種與生俱來的清高,怕是秦雪見了都要讚歎一番。如此高雅的氣質,即便不穿奢侈品牌新一季主打款的連衣裙,也能看出她出身不凡。
我正猜測這樣的名門閨秀為何紆尊降貴來我們的小小便利店,她已隨意選了一些食物,挑了幾樣日用品,又拿了幾罐朝日的咖啡口味啤酒走到櫃台前。
我立刻躬身,恭恭敬敬地說:“您好,歡迎光臨,很高興為您服務。”
她微笑著頷首,指指我胸前的名字。
“薄?”她用不太標準的日本語問我,“你姓薄?”
“嗯。”我用日語答,“我是中國人。”
她嘴角一彎,笑意暖如春風拂麵。
“我也是。”她的聲音比我想的還好聽,語調舒緩,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這是你做的嗎?”她指指玻璃櫃台裏的炸雞便當。
“是的,剛剛做好。”我問,“需要來一份嗎?”
她想了一下:“兩份吧。”
“好的。”我從櫃台裏選了兩份最新做的,連同她買的東西一起結算一下,“謝謝!六千一百日元。”
她打開包看了一眼,隨即眼眸微暗,滿臉歉意地看著我:“對不起!我忘記帶錢包了。”
“沒關係。”我仍把東西交到她手裏,“下次再付也可以。”
她微怔,隨即垂眸一笑:“謝謝!我一會兒拿來給你。”
她走後,淡淡的香氣久久不散。這款香水正是我非常喜歡卻從舍不得買的那款。
一小時後,她又來了,掀開錢夾,從厚厚一疊萬元大鈔裏抽出一張:“不用找了。”
她的語氣簡直和葉正宸一模一樣,好像生怕幾千日元的紙鈔會撐破他們的名牌錢包。我知道自己沒必要替人家惋惜,直接把手中剛找出的零錢放進旁邊的零錢罐裏——這是店裏的規矩,我們不能收小費,客人不要的零錢必須放進零錢罐,由老板處理。
她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淺淺一笑。
我深深地鞠躬:“歡迎下次光臨。”
從那以後,她幾乎每周都會來一兩次,買些日用品、食物,有時還會選一兩件男士用品。她選其他的東西總是很隨意,唯獨選男士用品總要挑來選去,連選條內褲也要細細研究說明書,有時還會谘詢一下我,問問我的意見。
日子久了我們便熟悉了。通過平時的觀察和簡單的攀談,我得知她叫
喻茵,剛來日本一個多月,與一個男人在附近租了棟和式的小樓。
那個男人很忙,每月隻能抽出一兩日陪她去市中心的商場逛街購物,她又對大阪不熟悉,所以能在我們便利店買到的東西,她不會去別處。
有一個周末,我幫李凱代班,喻茵又來買東西。結賬時,她鄭重地邀請我:“薄冰,你什麼時候有空,去我家裏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