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重逢時——(2 / 3)

死……那個前不久剛執著一枚鑽戒說要陪伴我一生一世的男人,就要被剝奪去生存的權利,我怎麼可能放棄?

“不!我不會放棄。我相信他是無辜的,我一定要救他,不管用什麼方法。”我對律師事務所的陳律師說。

“你能交出全部的贓款嗎?如果能交出來,有機會改判無期。”

贓款?那可是上億啊!我捏著銀行卡的手心浸滿了汗。這張卡裏存著我們這幾年的全部積蓄,二百萬,加上我正掛在中介出售的房子和家當,也不過三百多萬。

我有些急了:“他根本沒有貪汙那些錢,我怎麼拿?他根本沒有罪,為什麼要判他死刑?”

“你真的確定他一分錢都沒拿嗎?你確定他沒有半點罪責嗎?”

“我相信他。”

陳律師無奈地沉吟良久:“對不起!我真的幫不了你,要不你去北京上訴吧?”

仔細思考了一番他的提議,我點點頭。幾日後,我到了北京,幾經輾轉,仍求助無門。在我近乎絕望的時候,我意外地和一個不肯透露真實姓名的中間人聯係上。我們約在一個僻靜的茶樓見麵,隻見他四十左右的年紀,穿著便裝,言談舉止不凡,身上也有種居高臨下的霸氣。

“你就是薄冰?”他問。

“嗯。”我點點頭,把手中的資料雙手遞給他。

他一邊喝茶,一邊看著我的材料,不時陷入沉重的思考。

“這個案子還有希望嗎?”

他抬眼,一雙精明的眼從銀框的眼鏡背後細細地端詳著我:“有點難辦,所有的證據都對他不利,但……”

這一個“但”字,是我連續一個多月裏聽到的最美妙的詞:“但?您的意思是?”

“也不是完全沒有轉機。如果能往深了追查,也許……”他頓了頓,意有所指。

我點點頭,明白他的意思。

這個案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印鍾添一個小秘書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欺

上瞞下,貪汙巨額的款項。可所有的罪證指向他,案子已經基本定了性。誰能有這麼大的能力,翻雲覆雨?

我剛剛燃起的希望,又剩下殘留的火星。

“我想……有個人能幫你。”

“誰能幫我?”我迫不及待地問。

他鄭重其事告訴我:“我幫你聯係一下,你等我消息。”

兩天後,有人將一張國際飯店的房卡輾轉交到我手上時,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細確認了一遍,確實是房卡。我隻是想要伸冤,想救我正被隔離審查的未婚夫,如此光明正大的事情,為何要選在酒店這麼隱晦且曖昧的場所?

難道?

一絲本能的戒備在心中浮起,我感到一種強烈的不安,但一想到音信全無的印鍾添不知正承受著怎樣的煎熬,還有中間人鄭重無比的提醒:“此事成與不成,隻看他肯不肯幫你,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再想想自己這不值一提的姿色,我立刻放下所有的疑慮,匆匆換上一套寶藍色的套裝,略施淡妝遮掩住憔悴的麵色,趕去約定的國際飯店。

踩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走到2319號房間門前,我深吸口氣,略略平複一下緊張的情緒,再次整理了一遍文件夾裏的資料,確定該帶的都帶齊了,才刷了一下房卡,輸入密碼。一聲清脆的電子音響起,房門自動打開,我盡量放輕腳步走進去。

時值午後,套房內的光線卻極暗,隻因所有的窗簾都緊合著,不透一絲光。原本奢華的歐式古董櫃、古家具以及牆上那幅古典油畫都被陰影籠罩著,凝聚著一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我搜尋的目光掠過暗色的陳設,投向窗邊,隻見一道英挺的背影被籠罩在暗淡的陰影裏。那人筆直地站著,那是軍人慣用的站姿,帶著傲然的挺拔。

“您好。”我試探著開口。

男人的背影輕顫了一下,之後,他慢慢轉過身。當那張冷峻的麵容再次出現在我的視線所及之處時,我猛地後退,直到背緊緊地抵在門板上,我仍無力站穩。

葉,正,宸!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會是葉正宸?這個我以為再也不會有交集的男人,偏偏出現在我最孤立無助的時候,是幸運,還是劫數?

不,不可能是幸運,他從來沒給我帶來過好運,他帶給我的全都是劫,一個又一個劫。

葉正宸慢慢走向我,像一匹蓄勢的野狼慢慢走向它的獵物。他每走一步,我的呼吸就會急促一些。在距離我一步之遙處,他站定,輕喚:“丫頭……”

又是這一聲夢魘裏最常聽見的呼喚,我捂住耳朵,轉身想要逃走。他先我一步按住房門:“我們談談吧。”

“我沒話跟你說。”

“我有。我想告訴你:我現在自由了,我們可以——”

“我要結婚了。”急促出口的五個字,阻斷了他所有想說的話。

“葉正宸,”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盡管我的心緒已經亂得天翻地覆,“不管你想說什麼,都和我沒有關係了。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請你不要再打擾我了。”

說完,我用力推開他,走到門前。此刻,我隻想快點逃走,生怕慢了一步就來不及了。門鎖在手心旋轉的一瞬,他平淡的詢問聲傳來:“你不想救你的未婚夫了?”

我像被點穴一般定在原地。不論我多麼想逃離,隻要提起印鍾添,我就再也無法向前一步。

“你能救他嗎?”明知一切索求都需要付出代價,我還是期待著他的答案,就像溺水的人撿到一根稻草,明知無用,還是不舍得放棄最後的希望。

他沒有回答,從桌上拿起一個遙控器,對著牆壁上懸掛的液晶屏幕按

了一下開關,又按了播放鍵,電視上立刻出現了印鍾添的臉。他坐在狹窄陰暗的密閉空間裏,雙手在破舊的木桌上緊緊交握,眼睛裏血紅一片,盡顯疲憊與憔悴。

“我想喝水……”嘶啞的聲音從他皴裂的雙唇發出,充滿哀求。

一個嚴肅的聲音告訴他:“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你就可以離開這裏。”

“我……”電視畫麵被定格,屏幕上隻留下印鍾添最後的姿態:他的雙手埋入頭發中,那種惶恐矛盾的神情像是在乞求我救他。

那個不久前執著一枚鑽戒說要陪伴我一生一世的男人,才幾日不見,竟變得如此憔悴不堪。我不自覺地咬住自己屈著的無名指,咬到滲出血絲。據說無名指有一根神經通往心髒,碰到了就會很疼,可我完全沒有感覺到疼,我隻是看著印鍾添空洞的眼睛,就像看著我病入膏肓的病人。

葉正宸握住我的手腕,看看我手指上紅色的齒痕,又看看那顆閃耀的鑽戒,冷冷地牽動嘴角:“現在有話跟我說了嗎?”

“他是被人陷害的,他隻是個小秘書,是劉副市長——”

“是不是被人陷害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專案組要看證據。”

“我有證據。”我將手中早已準備好的材料遞到他麵前。他伸手接過,看都沒看就直接丟在旁邊的櫃子上。顯然,他對所謂的證據毫無興趣。

我戒備地看著他:“你想怎麼樣?”

他笑了,但我感受不到一點笑意,隻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了滾燙如岩漿的占有欲。我頓時明白了他想要什麼,將手指上的鑽戒送到他眼前,鄭重地提醒他:“葉正宸,我要結婚了。”

“不是還沒結嗎?”他嘴角噙著笑,湊到我的耳邊,字字句句夾雜著滾燙的氣息,“丫頭,我很想你。”

我下意識地捂住耳朵,想要閃躲,卻被他一手攬住腰,繼續在我耳邊說:“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你——”三年了,他一點都沒變,想要就一定要,而此刻的我似乎沒有選擇的權利,“你真的能救他?”

“除了我,沒人能救他。”

再看一眼定格的畫麵,我想起律師說過:一旦定案,印鍾添不是死刑也是無期。與生命比起來,恥辱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我伸手解開領口的扣子,用自以為冷靜卻明顯帶著顫抖的聲音說:“隻有這一次。”

他捉住我的手,阻止我的動作:“我是要你回到我身邊。”

“不可能。”

“如果我一定要呢?”

“你休想!讓我跟你在一起,我寧願和鍾添一起死了。”我毫不讓步,因為我太了解葉正宸,一旦我讓步,一定會被他逼到無路可退。

我轉身就走,態度堅決。在我拉開門,一條腿正準備邁出時,我聽見他說:“等一下。”

他終於還是讓步了。

我的手禁不住一顫,門把手從我的手中脫離,紫檀色的門在眼前一點點合上。我頓覺眼前這間奢華的總統套房就像一個金絲牢籠,把我和一頭野獸關在了同一處,而我能做的隻有退後一步,讓金絲牢籠的門自動鎖緊,免得泄露了即將開始的醜陋。

在葉正宸的注視下,我一顆顆地解開衣扣……

電視機上的畫麵定格,我未婚夫頹然的表情在我眼前無限放大,我緊緊地閉上眼睛,然而那副頹然的表情依然那麼清晰。

我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也不敢想以後印鍾添得知今天發生的事會是怎樣的心情。他會感激我今天為他做的,還是會怨恨我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