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人生若無初見(2 / 3)

詢問之後,他得知美女迷了路,又是中國人,他的責任感又沒按捺住,主動開車載她去超市。

……

一番純禮節性的寒暄後,她說:“我在藤井研。”

“藤井研”三個字,讓他不禁認真讀她的眼神。她的眼神清澈見底,隱藏著一種堅定,一看就是個心思單純、毫無雜念的好女孩。他有些擔心,擔心這樣單純的女孩被藤井利用來做他可怕的細菌。

他憂心時,女孩突然問他要去哪,還說要去他的公寓。

從她狡黠的眼神,他猜出她不是真的要去他的公寓,但他猜不出她玩笑背後的心思。於是他沒有拒絕,帶著她回了公寓,走到公寓門前,看見她留下的便利貼,他不由得笑了。

不是偽裝的笑意,而是發自內心地被眼前這個可愛的新鄰居逗笑了。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他將沒有特殊任務的半年,不會無聊了。

(二)相知

某日,葉正宸輕輕走進細菌培養室,寂靜無聲的空間內,她認真觀察著細菌,並仔細記錄著細菌的每一個變化,精心描繪的手繪圖配著簡潔明確的注釋。即使他這樣挑剔的人,都忍不住想給她的記錄本打上滿分。

為了避免嚇到她,他以最輕的聲音開口:“這麼晚了還沒走?”

她被嚇得一顫,抬頭看見是他,便燦爛一笑:“師兄,是你呀!”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沒事。”說完,她又繼續觀察她的細菌。

他也不再說話,拿著她放在一旁的記錄本細看。她果然在做那種變異細菌的活體實驗,從記錄上看,這種細菌的存活率已經達到20%。

放下記錄本,他細看她的側顏。在他所認識的女人中,她絕對不是最美的,卻絕對是做事最認真的。她認真做事時,眉目微垂,嘴角輕咬,整個人陷入思考,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與她無關,而他,也成了看不見摸不著的空氣。

過了整整一個小時,她完成了觀察記錄,抬起頭來看見他,又是一臉驚詫:“師兄,你怎麼還在?”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沒有存在感。

他假裝看看外麵的天色:“我剛剛看見外麵下雨了,想問你要不要搭我的車回去。看你在忙,就沒打擾你。”

“哦,真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

他以為她會非常開心地感謝他,然後跟著他一起離開。

可是她卻微笑著拒絕:“不過,我穿了雨衣,騎車回去也不會淋濕。我還有個實驗總結要寫,晚點才回去,你不用等我啦。”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點。”

“嗯嗯。”

她合上培養皿,整理好實驗器具,因為過於專心,她並沒有留意葉正宸離開前,滴了兩滴液體在培養皿中。

那天晚上,葉正宸睡得非常不安穩,一閉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見她,她在哭,無聲的淚水落在培養皿裏,每一滴都讓人心疼。可他必須這麼做,他看過山口藥業實驗室中死去的那個人,全身潰爛,連骨骼都已潰爛,慘不忍睹。

他不想有一天,她也變成那個樣子。

第二天,他忙完工作便去細菌培養室看她,她真的在哭,每一滴眼淚都落在他的心上,激蕩起他無法抑製的愧疚感。看見他,她便扯著他的袖子哭,一邊哭還一邊詛咒著日本的教授。

“對不起”三個字哽在他的喉嚨裏,無法出口。

他想盡一切辦法逗她笑,她終於笑了出來。那笑容,像是雨後乍現的陽光,格外明媚,格外清透。他仿佛被那笑容蠱惑了,不由自主地以指尖拭去她眼角殘留的淚水。她的眼淚是溫熱的,凝聚在他的指尖,晶瑩剔透。

看著指尖和袖口上染著的液體,他怔住了。

為什麼?他竟然不覺得她的淚水髒了他的衣服,而隻覺得心疼,心疼得想要緊緊抱住她。

從那之後,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關注她,關注她的生活,關注她溫暖而彌漫著煙火味的家。每次疲憊,他都想去她家裏坐一會兒,和她聊幾句天,哪怕是被她狠狠批判諷刺,他都能發自內心地笑出來。

有一日,住院部裏死了一個心髒病人——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那個日本小女孩很可愛,她不會講中文,但每次看見他,都會用生硬的中文叫他“大哥哥”,然後捂著嘴對他笑。

他盡了全力去做手術,可小女孩還是死在了手術台上,他在她的病床前坐到深夜,拖著一身疲憊回來。他很累,想要找個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經過走廊時,他在隔壁的門外駐足良久。

這樣的深夜,敲一個單身女孩的門無疑是唐突的。幾番遲疑後,他還是敲了她的門。

她聽到是他,很快打開門,穿著一身單薄的睡衣,揉著天真而單純的眼睛。

他說:“丫頭,給我煮碗麵吃吧。”

“你看看表,這都幾點啦,你拿我當閨女使喚呢?”她努著嫩粉色的小嘴埋怨他,嘴角和眼睛裏卻帶著愉悅的笑意。

看著她認真煮麵的樣子,他忽然很想抱抱她,很想,很想……

他甚至有種衝動,想掙脫束縛,伸手抓住她,永遠把她留在一個觸手可及的地方,永遠。

她遞了條毛巾給他,毛巾是專屬於他的,卻有著她的皂香味。他擦去臉上的風塵,瞥了一眼她嫩粉色的床單和揉成一團的薄被,很溫馨,睡在上麵一定很舒服。

但他立刻打消這個念頭,他不能!他是被任務禁錮的人,他是沒有自由的人,他是不能被任何人愛,也不能愛任何人的人……

(三)歸國

莊嚴肅穆的會場內,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深沉的軍綠色,唯有鮮紅如血的旗幟在高處舒展,流光溢彩,激蕩起軍人血脈中的熾熱。

整齊的列隊集結在側,充滿了無聲的威嚴。身著軍裝的葉正宸凜然立於眾人之前,幹淨利落地敬了一個軍禮,潔白的手套抵住橄欖綠的軍帽,更突顯出他勃發的英姿。

首長親自為他戴上軍功章,當指尖拂過勳章上的紅星時,首長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眼中竟泛起淚光。葉正宸望著眼前熟悉的麵容,又抬頭看向高空中的紅色旗幟,隻覺戴在胸前和肩上的不是榮譽,而是更加沉重的責任。

受勳儀式結束之後,新戰友立刻圍了上來,熱情洋溢地要為他接風洗塵。他絕非不諳世故的人,但此時此刻,身上的槍傷未愈,心中紛繁雜亂,著實沒有心情與人把酒言歡,他隻能勉為其難謝絕了戰友們的好意,匆匆乘車離開。

葉正宸坐在徐徐前行的車上,聽勤務兵簡潔明晰地向他彙報了兩天後的軍事演習安排。這次軍事演習是中俄兩方王牌野戰部隊的一次對戰,第N師已經為此準備了近一年。葉正宸剛剛回國歸隊,沒有具體任務,隻需要在指揮部旁觀作戰過程。

勤務兵條理清晰的彙報結束後,葉正宸將車窗搖下,冷風吹進來,他紛亂的情緒也略微平複些:“張均,去機場。我今天要去南州市,明天回。”

勤務兵以為自己聽錯了,又確認了一遍:“參謀長,您是說今天要飛去南州,明天返程嗎?”

“嗯。”

“是!”

“為什麼?”這個問題當然不是勤務兵敢問的,而是聽說葉正宸回國,在師部大門外等著與他久別重逢的鄭偉琛在電話中問的,“隻有一

天的休整時間,你也要去南州?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去私會別人的未婚妻?”

葉正宸看向師部大門的方向,仿佛看見鄭偉琛恨得咬牙切齒的表情,心中的沉悶一掃而空,噙著笑意答道:“是,我就是這麼迫不及待。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我沒空會你。”

“你——行!”

“過獎。”

說話間,緩緩行駛的車已行至師部大門前,葉正宸切斷電話,看著手表對張均說:“停車吧,我在這裏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