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檢查了一番架子上裝著百草萃的藥瓶,一轉頭,隻見文欲竹盯著稱上那份稱量半份的石斛粉,眼睛一眨不眨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思緒被人打斷開來,文欲竹眨了眨略感酸澀的眸子,循聲轉過頭來,晃得腦袋上的鈴鐺直響。
待在角宮陪三人交代完事務後,她便跟著宮遠徵來了醫館。
“……”文欲竹對上那探尋的眼神,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在想,這宮門的醫館,當真是數不清的奇珍藏之。”
宮遠徵放下了手中的藥瓶,從木台上下來朝她走了過去:“此話怎講?”
兩指捏起其中少許的粉末,撚在指腹中摩挲片刻,低著頭去看擺在桌上的那本綱目:“我隻在舊塵山穀中的藥館中尋醫求過藥,大多也隻是蕁麻艾草之類的尋常藥材而已,入了宮門這才知道,世間竟有這些千奇百怪的藥草毒引。”
她將粘在手指上的藥粉用手帕拭淨,抬眼看向身邊的宮遠徵,繼續說道:“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江湖上傳言的宮門毒藥天才也並非流言。”
少年聽到這算是稱讚的話語,不但不覺得有多驕傲,倒感覺有幾分莫名的詭異,臉色頗為複雜:“……”
文欲竹抓著手帕的動作一頓,眉頭輕蹙:“為什麼是這個表情?”
宮遠徵搖了搖頭,雙手不經意的背到身後握在一起,眸子瞥著那本基礎藥理書籍:“沒…可能是先前跟你整日拌嘴鬥話習慣了,難得聽你誇我覺得有點不太適應。”
這半月裏,二人從一開始的相看兩厭,一直到稍有緩和,中間的口角卻是數不過來,大大小小的事宜皆有之,而聽到文欲竹發自內心的讚歎欣賞他的話語,卻是少之又少,說是極為罕見太陽打西邊兒出來都不為過。
因為實在太稀奇了。
文欲竹聞言沉思了小會兒,隱約能夠記起二人整日吵鬧到臉紅氣短的模樣,卻唯獨不願去回憶他們曾爭吵過的話題,隻是感歎:“是嗎。”
宮遠徵見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莫名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你是不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文欲竹抬頭,實在不理解他這是從何處看出來端倪,略感荒唐:“夫妻之間的信任何在?相公如此不信任我,倒還真是讓我寒心了。”
宮遠徵拿過一隻藥瓶,將稱上的石斛粉連墊紙一同取了下來,裝進了白玉瓶中,眼睛不抬地回答:
“每次你說這種話的時候,往往接下來就沒有什麼好事,給個甜棗再打一巴掌的事你又沒少做過……”
明明就是不想平白無故占便宜,可用的方法也是實在令人又恨又頭疼,前腳還在跟你道益處,後腳就給你當頭一棒,將人打得迷迷糊糊暈頭轉向的時候,在蠱惑人去做這做那,冷臉旁觀,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也極度令人咬牙切齒。
誰知文欲竹聽了卻不似往日相處那般立即反駁,用沾著石斛粉沒擦幹淨的食指去戳他的臉頰,給幹幹淨淨的冷白上留下了個粉末印子,還在調笑:“攤上我這種壞心眼的女子,還真是委屈我們徵公子了。”
宮遠徵身形一頓,明明心情極佳卻還是故作矜持,一臉嫌棄地拍開她的手指:“別瞎搗亂。”
文欲竹看破不說破,乖乖收回了手,站在一邊看著他裝完藥粉後,又從隔壁藥架上取下一枚口脂盒子大小的藥罐,轉過身來看著她。
文欲竹被他盯得渾身一毛,目光落在那枚木罐上:“你手裏拿的是什麼?”
宮遠徵:“……”
見他不答,文欲竹便繼續追問:“問你話呢,怎麼啞巴了?”
少年沉默許久,才悶著聲音回答:“去紅消腫的藥膏。”
文欲竹眉頭緊鎖:“好端端的,弄這個作甚?”
宮遠徵被她這不斷逼問逼得節節退敗,最後自暴自棄直接破罐子破摔道出了真相:“剛剛走路的時候,你的步子一深一淺的,別到時候腿心磨得通紅,就不隻是紅腫疼痛這麼簡單了。”
“……”文欲竹眼神古怪地掃了眼少年偏粉的麵頰,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表示讚同,“確實,本以為向來不近女色的徵公子理應是對這種事情一竅不通才對,哪成想竟是無師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