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黃昏時候,石崇正與眾賓客酣飲,忽報趙王差人求見,不知何事,便教相請。孫秀步入園中,隻見滿園花木,皆懸金燈銀盞,滿貯香油,燃點得光華耀目,如同白晝。樹枝之上,皆掛彩綢,延綿不斷。曲曲折折,步至涼台,忽聞一陣絲竹之聲,清越可聽。石崇正在台上宴客,孫秀登台相見。石崇讓坐畢,孫秀舉目,隻見眾賓客皆錦衣花帽,席上山珍海錯,半不知名,象箸金杯,縱橫狼藉。石崇便問來意。孫秀笑曰:“奉趙王之命,到府中取一美人,少選即當送還。”石崇笑曰:“趙王亦知寒家有美人耶?”命左右呼諸姬出來見客。不一時,紗燈前導,眾美偕來。孫秀視之,約二三十人,皆是輕羅薄榖,貼地長裙,釵釧金珠,與燈光相輝耀,或圓姿替月,或秀靨羞花,不覺為之目炫神搖,開口不得。石崇笑曰:“不知誰可入選者,請君自擇之。”秀曰:“皆天人也。但某奉趙王之命,所取者綠珠,不知孰是?”崇勃然變色曰:“趙王以威福相加,皆可惟命;綠珠吾所愛,雖天子不能奪也。”孫秀曰:“君博古通今,識時達變,尚祈三思之。”崇曰:“不必三思,煩代謝趙王,綠珠斷不能相舍也。”孫秀曰:“趙王慕綠珠顏色欲得一見,行即送還,何必爾爾?”崇曰:“趙王姬妾盡多,何不亦送與我一見顏色,行即送還耶?”秀勃然變色,拂衣而起,石崇亦不相送,眾賓客皆不歡而散。孫秀回見趙王,說石崇如此無禮,趙王大怒,便欲設法陷害石崇。
且說石崇當夜,賓客散後,隻有一至友歐陽建在側,謂崇曰:“子今夜觸怒孫秀,禍不遠矣。趙王雖無權,天潢貴胄也。豈不聞卵石不敵乎?”崇曰:“為之奈何?”建曰:“孫秀素與我相善,適間人眾,彼未及見我耳。我嚐聞孫秀言,趙王久有叵測之心,公正與賈謐相善,何不以此事告知賈謐,則趙王縱不被誅,亦當被逐,如此則公安矣。”崇曰:“此等大事,賈謐恐不能為力。齊王冏近日正與我往還,莫若上書齊王告變,則事諧矣。彼等宗室之間,每每互相猜忌,吾正可藉以行此計也。”於是連夜作書,交與歐陽建,囑其明日代呈齊王,建領命而去。
至明日,袖書將往見齊王,忽念:“趙王不知如何舉動,倘趙王不介意,我輩又何必多此一舉?我何不先往見孫秀,一探消息。”於是徑往孫秀家求見,便探問昨夜之事。秀知建係石崇好友,含糊以對。建不得就理,惘惘辭出,誤將袖中書遺在地下。孫秀拾得大驚,即持往見趙王。趙王見書,又驚又怒,即入朝去見惠帝,恰好張華等都不在側,【眉】此時何不交張華議耶,一笑。趙王出書示惠帝,奏曰:“臣托體宣皇帝,盡心王室,可表天日。石崇小子,造作蜚言,離間我骨肉,乞陛下做主。”惠帝覽書大怒,即傳旨捕石崇及歐陽建,下獄劾問。趙王得旨,即率領武士下朝,命孫秀帶往捉拿石崇。石崇正在樓上,擁抱綠珠吃酒,聞報武士來拿,問左右曰:“率領者何人?”左右曰:“孫秀。”崇曰:“此昨夜之禍也。”乃謂綠珠曰:“我以愛汝之故,以致得罪趙王,乃有今日。”言罷以昨夜之事相告。綠珠泣曰:“女為悅己者容,君以妾故得罪,妾當死於君前以相報耳。”言罷縱身一躍,竄出窗外,墜樓而死。不知石崇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