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聞警報度宗染微恙 施巧計巫忠媚權奸(2 / 3)

一徑走出宮門,跨上馬匹加上一鞭,到了賈似道的別院下馬,叫人通報。不一會,傳說出來道:“相爺吩咐請。”一麵開了中門。巫忠大踏步進去。門上領著路,七彎八曲的走到半閑堂。隻見似道帽子也不戴,盤膝坐在地下。旁邊圍了七八個妖姬,還有兩個唇紅齒白的尼姑,一般都是席地而坐,大家正在那裏鬥蟋蟀頑呢。似道見了巫忠,方才立起來讓坐。未及寒暄,似道先說道:“昨夜幾乎氣死了我!巫公公,你知道這事麼?”一麵說,一麵遣散眾姬妾。家人方才送上茶來。巫忠道:“咱昨夜先走一步,已到屏後竊聽了。”似道道:“這麼說,公公是知道的了,不用細說了。但是那個泄漏的呢?他說是一個宮嬪說的,究竟是那一個呢?可打聽得著麼?”巫忠道:“這個隻要向昨夜侍宴的人一問便知,不消打聽得的。”似道道:“我一定要重重的處置這個人,公公可助我一臂之力。”巫忠道:“如何處置呢?”似道道:不說是昨夜病了麼?”巫忠道:“是呀!咱也鬧了大半夜沒睡。”似道就在巫忠耳旁低低的說了兩句話。巫忠點了點頭。

似道便走到裏麵套間裏,寫了一個說帖,叫家人送去太醫院。帖中寫的,是說“昨夜皇上之病,係由受驚而起。今日承值醫官,務於脈案中聲明。則萬一變症 ,亦可免擔幹係”雲雲。你想太醫院眾醫官,一則懼怕似道,二則以為他好意知照,豈有不依的呢?這是後話,表過不提。

且說當下巫忠又把親見過葉氏一節告訴似道。又讚得這葉氏如花似玉,蓋世無雙。喜得似道眉開眼笑,向著巫忠深深打了一拱,道:“萬望公公鼎力,早日賜下,感且不朽。”巫忠笑道:“隻是相爺何以謝咱家呢?”似道又附著耳說道:“昨夜我回來之後,恰好北兵的征南都元帥伯顏有信給我,立等回信。我當時回信去,已經保舉你了。”巫忠問道:“哦!原來你們是通氣的。他來信講甚麼呢?”似道又附耳道:“他催我設法調開權守鄂州張世傑。這是我起先允許過他的,不知怎樣我就忘了。他如今來催呢!這事從來沒有人知道。我們是自家人一般,所以才告訴你。”

二人講到投機,正要擺飯,忽報留夢炎到了。似道忙叫請入。夢炎進來就說道:“有一件很奇怪的新聞,特來報與二位。”似道問:“是甚麼新聞?”夢炎道:“就是昨夜那些文書,內中多是告急的。內中有一封是說樊城、襄陽已經失守了。卻還有一封又是鄂州張世傑的報捷文書,說甚麼俘獲千人,奪得戰馬百匹,戰船五十號。”似道未及聽完,隻急得跺腳道:“罷了,罷了!”一時間攢眉皺目,短歎長籲,半句話也說不出。二人見他如此情形,不便久坐,起身辭去。

似道送過二人,依舊悶悶不樂。眾姬妾見客人已去,一個個仍舊捧著蟋蟀盆出來,嬲著鬥蟋蟀。見似道納悶,便又都送殷勤獻狐媚起來。似道方才慢慢的同他們兜搭起來。到了下午,留夢炎著人送來一信。似道拆看時,上麵寫著,是昨夕各件中,有江西告急一紙,刻已擬成詔旨,著張世傑親自率兵退援江州,仍酌留兵士守黃武、鄂州一帶。似此辦法,是否妥當,請示雲雲。似道看畢,即在紙尾批了“照辦”兩個字,交與來人帶去。從此似道略為放心。

過一日,巫忠又來,說起:“昨日醫官所開脈案,已經加入‘恐是酒後受驚’字樣。這泄漏的人,已探得是張婉妃。這人甚被恩寵,恐怕難得設法。”似道沉吟道:“隻要今日及明日的脈案著實坐定了,少不免要查受驚的緣故。那時隻要公公在太後前提起這事,再幫襯幾句就得了。”巫忠自是答應。似道又問起葉氏。巫忠道:“相爺且莫性急,等咱家同他盤桓熟了,再同他商量,方是長策。不然,抬他出來是極容易的事,隻怕他本人不願,叫喊起來,那倒弄巧反拙了。”似道隻得耐著性子去等。

且說巫忠當下辭了似道,回到宮中,一心要尋到葉氏,去獻媚似道,所以一日倒有兩回到景靈宮去,隻說燒香代度宗求病速愈,卻去與葉氏兜搭。葉氏不知就裏,不到兩回,居然也同他親熱起來。這一日,巫忠又去搭訕。恰好神前隻剩了葉氏一人,在那裏打掃。巫忠得便,拉他就在神前相對坐下談天。先問他,說道:“姐兒進宮以來,已是大半年了,還寂寞得慣麼?”葉氏道:“這裏夥伴多呢,倒不寂寞。”巫忠道:“不是這麼說。我說姐兒正在青春年少,倘不是被選進來,此時隻怕已經出閣了。縱不然,廝守著爹娘,也是骨肉團聚,將來終身總是可靠的。如今被選進來,眼見得是長門白首,心下豈不委屈麼?”葉氏道:“說起爹娘不能團聚,自然時常掛念。至於長門白首,這是各人的遭際如此,無可奈何的,倒沒甚委屈。”巫忠道:“譬如現在有人替你設法,弄了出去,嫁個富貴人家,父母又可以時時往還,你願意麼?”葉氏笑道:“公公休得取笑,天下那有這等事!”巫忠道:“因為天下居然會有這等事,咱才問你呀!”葉氏道:“就是會有這等事,我也不願意。豈不聞女子從一而終,又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雖不是嫁與那個,然而被選進來,也是我生就的奴才命。派在這裏承值,也是皇上天恩,豈可再懷二心,自便私圖麼?”巫忠道:“依姐兒這麼說,非但‘女權’二字沒有懂得,竟是生就的奴隸性質了。”葉氏道:“甚的女權,甚的奴隸性質,這是甚麼話?我都不懂呀。”巫忠嗬嗬大笑道:“你不懂得麼?也難怪你。你可知還有甚麼‘男女平權’、‘女子世界’呢?你再過七百三十多年就知道了。”葉氏忍不住笑起來,說道:“巫公公,今天可是瘋了?怎麼說起七百年後的話來。莫非公公竟是未卜先知的麼?”巫忠也笑道:“且莫管先知不先知,方才所說的,你倒底願意麼?”葉氏道:“或者皇上天恩,放我們出去與父母完聚,那是意外之喜。除此之外,那有出去的道理!”巫忠知道說他不動,另外將些閑話支開,談了一會,方才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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