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賺益都鄭虎臣施巧計 辭監軍趙子固謝孤忠(2 / 3)

葛離格達也沒了主意。正在慌張之際,忽然俠禪匹馬撞將過來,馬頭相並,掄起錫仗,當頭打去。葛離格達不及抬架,側身一閃,打在肩上,翻身落馬,軍中大亂。葛離格達竟被眾兵踏成肉醬。混殺了一陣,韃兵四散奔逃。

虎臣收兵入城,安民己畢,留下人馬鎮守益都。自己和俠禪率領五百禪兵,班師回濟南去。李複迎接進城,商議分兵進取。虎臣道:“此時兵馬未足,不可輕進。一麵招兵買馬,積草屯糧。等兵糧足用時,方可四麵掠地。”李複依言,豎起了興複宋室的義旗,招軍買馬;一麵差細作分往廣州、浙江等處探聽消息。

且說臨安楊鎮龍,本是當地一個巨富。伯顏兵入臨安時,縱兵蹂躪,他家損失不少。他的父親楊敬及母親,均被韃子擄去,死生未卜。那時鎮龍才一十八歲。亂後訪尋父母消息無著,因此立誌報仇。與嘉興柳世英結為生死之交,平日陰蓄了許多敢死之士,待時而動。生平又專喜濟困扶危,臨安地麵,人家都稱他為小孟嚐。前番江南大饑,他和柳世英兩個暗帶了錢米,前去賑濟,全活的不少。所有流亡無歸之人,都招到臨安來。喜得他家廣有田園,安置一二千人,並非難事,因此人人歌功,個個頌德。鎮龍見人心歸服,便坐了船,親自到嘉興來,與柳世英商量。

這柳世英家世是以蠶桑為業。嘉興一帶的桑園,多半是他私產,因此也是財雄一方。所有種植桑園的佃夫,便是他的心腹。這一日家人來報,說楊鎮龍到了,便親自迎出來,執手相見,延入密室,置酒相待。說起舉義的事,柳世英道:“這件事必要斟酌萬全,方可下手。近來雖據探報說廣州董賢舉、惠州鍾明亮都約定九月起事,我們雖也答應了九月,然而萬一沒有機會,切不可鹵莽。我並不是畏縮,恐怕畫虎不成,被人笑話。近來仙霞嶺上各人既與我們通了氣,何不先到那裏走一遭,和他們商量一個長策呢?何況我們人眾雖多,卻都是不曾上過陣的,戰將更少。到得那裏,或者可以招致幾個來,便好行事了。”鎮龍喜道:“如此,我們便行。”柳世英道:“前回聽得狄定伯說,本來他們踞了仙霞嶺,招兵買馬的甚好。後來恐怕韃子與他們為難,便一律都改為寺觀,眾英雄都改了道士和尚。我看這一著很為不妙。這番到了那邊,看看形勢,好歹勸他們再改回來。果然有險可守,我們也可以有個退步。”鎮龍道:“這個且到了那裏再說。”於是二人收拾過行李,叫家人挑著同到仙霞嶺來。一路上水船陸馬,夜宿曉行,不在話下。

一天,到了清湖鎮,天色已晚,便覓客寓投宿。恰好路旁一家大店,招牌寫著“張家店沽酒寓客”。二人入內,先揀了酒座坐定。家人把行李放下。酒保便過來招呼,擺上幾碟小菜,暖上一壺會稽女兒酒在二人麵前,各斟上一杯。那兩個家人自然另桌去吃。酒保便問:“二位還是在此歇宿,還是吃酒便行?倘是歇宿,我們此地有上等客房。”鎮龍對世英道:“隻怕我們吃過酒趕上山去,還來得及。”酒保道:“二位是到那裏的?”世英道:“我們是到福建去的。”酒保笑道:“既到福建去,巴巴的趕到山上去做甚麼呢?我這裏住一宿,明日一早起行,不舒展得多麼?”世英道:“那裏有一個道士,是我們的朋友,要去看看他。”酒保道:“是那個山上的?”世英道:“仙霞嶺的。”酒保笑道:“客官你弄差了。仙霞嶺隻有和尚,沒有道士。隻有馬頭嶺、蘇嶺、窯嶺是有道士的。”世英聽了,覺得一呆。那酒保便去了。世英對鎮龍說道:“那狄定伯明明說是仙霞嶺,怎麼到了這裏,又說不是。莫非有點蹊蹺?”鎮龍道:“或者這酒保弄不清楚,也未可知。何況這等事,本來是慎密的,或者定伯故意閃爍其詞,更未可定。”

說話之間,隻見店中走出一個人來,向二人招呼讓酒,便在橫首坐下,問道:“不敢請教二位,是要訪那一位法師的?小店這裏,所有山上的寺觀都來買酒,略有點曉得。”英世道:“是一位姓狄的。”那人道:“你二位貴姓?”二人說了。那人連忙拱手道:“久仰大名了。不知駕到,有失迎迓,失敬了。”忙又叫酒保重新暖酒,送到頭號客房裏去,即起身讓二人到裏邊來。走過了兩進客房,直到第三進內,另外一個小門,推門進去,卻是一座小小花園。園內蓋了三間精室,琴書爐鼎,位置幽雅。進去坐定,世英方問那人姓名。那人道:“在下張毅甫的便是。”鎮龍道:“莫非是從燕京送文丞相靈柩回吉州的張義士?”毅甫道:“尊稱不敢。”鎮龍道:“義士為何做了這當壚的勾當?”毅甫便把仙霞嶺建廟開店的一番話告知,又道:“這園內各處房屋,便是專為延接天下英雄而設。平常過客,是不得進來的。”世英道:“狄定伯前者說是在仙霞嶺,方才貴夥又說仙霞沒有道士,這是何意?”毅甫道:“若說這仙霞嶺的山脈,大而言之,從東麵天門山起,過雁蕩、括蒼到這裏,直到福建岑陽嶺、雲祭嶺、翠峰山、新路嶺,迤南入西,到江西盤古山、南徑嶺一路幾千裏,都是仙霞山脈。小而言之,從這裏清湖鎮起,迤南七十裏,入福建界,都是仙霞嶺。大約仙霞是個總名,近人把最高的一座定了仙霞嶺名。其餘都另有名字,不過都是仙霞的別峰。他處人便籠統說過了,近地人卻分別的很清楚。如定伯他隻在蘇嶺結了一座茅庵。二位要會他時,隻消到馬頭嶺嶽公藎那裏,便可以會得著。”二人大喜,說話時,酒保已送上酒菜。三人對坐,把酒論心。二人就在張家店住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