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婆豬行動(3 / 3)

陳重遠仰身靠在沙發上,麵色凝重地說:“毒氣戰,一場蓄謀已久的毒氣戰。有三點可以作為我推測的佐證:首先是那句‘萬山深鎖,一水中分’的口令,其實它表達的意思是整座通化城的地貌,重點在於後一句,其中的水,暗指的就是那條穿城而過的江水。至於口令與‘婆豬行動’之間的關係,起初我並未想通,直到我驅車載著你們到江岸散步後,這件事情才豁然開朗。在我坐在江碑旁等候你們的期間,我無意中掃了掃江碑上刻著的文字,那上麵記載了這條江的曆史沿革,原來這條江在明代的時候叫作婆豬江!由此我確信‘婆豬行動’必然同這條江關係匪淺。然後我想到了小西天那座詭異的地下要塞,於是我驅車前往調查,果然不出我所料,環繞著小西天的三岔嶺正是這條江的發源地。我在三岔嶺的深山密林裏鑽了足足一天,總算找到了那條隱藏很深的地下坑道,坑道的入口與江水的發源處近在咫尺,可想而知,坑道的另一端必然與地下要塞相通。而最後一條證據,就記載於我們閱讀的那兩份卷宗之內……”

馮多多脫口而出:“你是說當時在江岸,吳老蔫口中的水鬼鱉龍?”

陳重遠對馮多多說:“不錯,它就是‘婆豬行動’埋藏的禍根之一,但這玩意兒不是什麼水鬼鱉龍,從地下要塞的角度出發,它應該是一罐巨型的毒氣桶。由於通化城正值寒冬臘月,江麵已然結冰,所以我斷定它被放入江中的時間並非當時,而是很早之前—或許是地下要塞的鬼子用來做實驗的,但這個目前已經不得而知。至於它為何撞碎冰層浮出江麵,大概是由於投擲的鬼子屍首數量過多,在江內形成擁堵,再加之水流等原因造成的。這樣就不難解釋,為何身負重傷的段飛看到它後會嚇成那副模樣。”

我又向陳重遠提出了疑問:“如此說來,除去這罐事先就已經放入江內的巨型毒氣桶,真正的‘婆豬行動’事實上並沒有實施?”

陳重遠點頭道:“這是毋庸置疑的,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因為作為密鑰的裘四已經身亡。”

馮多多聽罷依然眉頭不展,她說:“這條江是整座城的水源,而且它流經的市縣多達八個。如今已經過去三十多年,倘若那罐巨型的毒氣桶泄漏,兩岸的居民豈不是要招致滅頂之災?”

陳重遠麵色陰沉地說:“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所以,咱們要連夜準備相關材料,盡快報告給上級。現在是雨季,我真怕毒氣桶經不住連年的泥石撞擊……那樣的話,咱們此前所有的努力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於是,我們三人誠惶誠恐地著手進行,並於翌日清晨返回我市。陳重遠的彙報引起了警隊長的高度重視,警隊長又即刻報告給公安局長……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跟許多故事的結尾如出一轍:在轄區相關部門的大力配合下,經過工作人員連日來不眠不休的勘察和打撈,終於啃下了這塊“硬骨頭”,順利地將漂蕩在江內三十多年的毒氣桶清除,確保了兩岸百萬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為我公安事業譜寫了嶄新的篇章。

隻不過,那時候畢竟是八十年代,相關領導恐怕這條消息會引起群眾恐慌,從而導致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這件事的整個過程都是低調進行的,所有參與人員都被要求嚴格保密—甚至連最後的表彰會都是小範圍進行的。但是那天作為這件事情第一功臣的陳重遠卻沒有到場,不得已由我代替他進行了發言—我想那種陳詞濫調你們不會喜歡聽,所以這段咱們就免了。

在接下來的半個月內,我沒有再見過陳重遠一麵。我知道對於這個老夥計,我唯一能做的隻有耐心等待,除此之外真的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第十六天的深夜,我被一陣尖厲的電話鈴吵醒,電話裏傳來了陳重遠沙啞而疲憊的聲音:“燎原,不要問我任何問題,聽我說。我是在通化城的一家飯館給你打的電話,我剛剛從小西天地下要塞涉險逃出,張樹海和李光明的屍首我已經找到了,我老婆的自殺之謎也水落石出了。而且,我還在地下要塞裏發現了那些消失的糧草,它們牽扯了一樁更大的陰謀,與女匪俏海棠關係匪淺,‘婆豬行動’隱藏的秘密遠遠超出了咱們的想象,你馬上收拾一下過來找我。另外,多帶些錢來,我吃完飯才發現錢包沒了,現在被飯館的老板和廚師們給扣下了,他們說要是再不拿錢來贖人就把我扭送派出所……”

我氣急敗壞地說:“別扯犢子啦!趕快告訴我你在哪家飯館?”

陳重遠說:“東寶街,老地方。”

我說:“我他娘的哪知道老地方在哪兒?”

陳重遠嘿嘿一笑:“這家飯館的名字就叫老地方。”

就在我掛上電話,收拾好行頭準備起身趕往通化城的時候,電話鈴再次響起,這回是警隊長哈欠連天的命令:“燎原,你現在趕緊去趟城西的居民區,隊裏接到群眾的報案,說是有位退休的老檔案管理員跳樓身亡了,你去了解一下情況,明天我要聽你的詳細彙報。”

起風了。

我拉開卅街檔案館的房門走出去的時候,滾動不止的陰雲已經撐滿了整個天空。

看來我真是不再年輕了,最近兩個膝蓋每到陰雨天氣就會先知先覺地酸痛,這也許跟“鴨綠江水嘯”事件有關,那次我和陳重遠為了打撈一具連體腐屍,足足在冰冷的江水裏折騰了一天一夜……

從卅街檔案館走回家裏起碼還得半個鍾頭,這兩年馮多多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壞,要是我回去晚了,肯定又得挨罵。

至於陳重遠潛入小西天地下要塞遭遇的萬般凶險,老檔案管理員緣何跳樓身亡,還有我又是如何脫掉警服來到卅街檔案館工作,以及馮多多成為我妻子的這些陳年往事,我想我會繼續說給你們聽的—當然,你們最好不要告訴馮多多這些都是我抖摟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