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對於一個教師來說期末是最忙碌的時期。雖然課都講完了，但是還得批改學生們的試卷。因為我們學院是成立不久，教師人員緊缺，每個老師必須要麵對幾百個學生。自然而然，改卷子就是一個大工作。就我來說，我這個學期教的學生數就有二百多人，所以在離暑假不到一周的時間裏要改完這二百多份卷子，然後把他們的成績錄入到係統裏。可以說一個大工程。
不過就在這忙碌的時刻，我又不得不停下手頭的工作。因為一個同事結婚了，整個係的老師都要參加婚禮，作為同期的我還必須給她麵子。這樣以來，我不得不抽出寶貴的時間參加她的婚禮。更頭疼的是按照她家鄉的規矩，婚禮必須在當地舉辦，所以我們不得不到她家鄉-惠安赴宴。也許是期末大家都忙，學院把車安排在下午五點。我去之前上網查了一下，從我們學院到惠安正常要兩個半小時，但是宴席將在七點開始。我懷疑能不能趕上。我就帶著這樣的疑問上了車。
乘上車後，我聽見司機說要走捷徑，但是開了半天車還是按照平常上高速的路線，我打開地圖看了一下，還是按照通常上高速公路的路線行走，並沒看到所說的‘捷徑’的樣子。
“主任，你知道有個人冰箱賣得好便宜啊。”
“是嗎？有網上賣得便宜嗎？”
“有啊，我看了那麼多，至少比最便宜的便宜十塊錢。”
“是嗎？現在通貨膨脹。我們得節省著過日子啊。”
“是啊，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就得省著過日子。”
我聽見係主任和城市管理教研負責人小周在討論離職老師出售的二手冰箱的事情。雖然係主任和小周都還年輕，一個三十五，一個二十五，但是討論起小便宜的事情還真像我在中日英三國的街道上看到的大媽們。我想全世界的大媽們都差不多這樣。如果這兩位是女生那還算持家，但是問題是他們都是大男人。我看見堂堂兩個大男人，還是大學老師，一路上都在聊這個事情，感覺有一些違和感。
忽然車廂內劇烈地震動起來，一會兒左，一會兒右，一會兒上，一會兒下，搖晃得讓人無法坐穩。
“各位老師，我們要走捷徑，這附近路況不好，大家注意了。”司機說道。
我看了一下外麵的風景，發現已經進入到偏遠的地區了，車窗外不是樹木，就是田，或者就是破舊的小民房。我看到同事們都抓著座椅，有的人被震幾下後開始感到不舒服。麵對這樣的顛簸，我想起來正好在小說中要寫到主角們乘坐坦克在顛簸的山路上行駛的劇情。想到這，我想到這是一個很好的模擬坦克在崎嶇的山路行駛的機會。於是我腦海裏想象自己座在坦克的機槍座上。前麵有許多障礙物，還有襲擊自己的敵人。
過了一會兒，校車進入到狹小的山路。這條路雖然是柏油路，但是一眼看去就像使用了好多年很有修複的公路。這時司機加大了油門，刺耳的發動機聲響遍車廂，同時也搖晃得比剛才還厲害，車外的風景也幾乎在眨眼間就消失。校車衝向了山坡。我看見前方有一輛卡車。我看到這麼小的路麵怎麼能弄得下兩輛這麼大的車。我看到校車的速度並沒有減緩，仍然快速地靠近卡車。我心裏十分害怕司機會失手，然後釀成交通事故。不久飛馳的校車從卡車旁邊經過，我看見卡車龐大的車體從車窗外飛過去，它離我們隻有不到一米的距離。幾秒後校車把卡車摔到了後麵。我此時慶幸沒有發生交通事故。不過驚心動魄的時刻還沒有結束。
很快校車又衝向了坡頂。不久整個車體從衝出山坡，我感覺到車體飛到了半空中。不久它又下墜落，我能感覺到離心力。片刻後，車體重重地落在地上。那一時刻，我感覺臂部重重地砸在了座位上，感覺有一些疼痛。校車仍然衝刺著，車廂不斷地搖晃著，就像地震一樣。我腦海裏想象著自己握著重機槍，然後在顛簸的路上，對敵人掃射著。
這樣校車在這崎嶇的路上行駛了半個小時後，抄捷徑來到了大路。我的模擬坦克行駛也結束。我伸了個懶腰，動一動脛骨。這時我發現同事們都暈車，看起來很難受，尤其是剛才還有說有笑的係主任和小周。
“真是的。這個司機開什麼車啊？！”倩倩抱怨道。
“我的手機都飛到地上了。”張妮老師說道。
也許是剛才太投入了，我此時感覺有一些疲勞。於是我閉上眼睛開始打瞌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你聽說過剛才經過的橋附近到了黃昏時刻會出現穿著紅色衣服的小女孩。”
“你是說康美河邊的橋下出現的小女孩的亡靈。”
“對對對……”
“那個我也聽說過，據說當年那紅衣女孩在河邊玩耍的時候被卡車壓死的。她的亡靈還在那徘徊。”
我看到王老師和毛老師兩位老教師在談著鬼故事。這其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因為他們兩個經常在校車上談天。可是新奇的是同事們也許是為了打發時間，都在那聽著他們談話。
“王老師下麵輪到你了。”毛老師說道。
王老師開始講故事，而同事們也洗耳恭聽。
（二）
王老師開始講起他小時候的事情。那是上世紀五十年代，王老師還在上小學的時候的事情。那時候全國上下物質匱乏，整個國家正麵臨百廢待興的局麵。當時小學的數量也十分有限，偏遠的農村出生的小王不得不天沒亮就起床到縣城去上學。因為父母都要以大早種地，所以無法去送他。
一天小王像往常一樣早起。這時候天還暗，他醒過來的時候伸手不見五指。雖然到了初秋天氣變冷，但是為了學業小王還是早早地醒過來，穿好衣服，整理好書包，準備上學。他走到廚房的時候母親正好煮好了粥，熱好饅頭。
“快來吃吧！”母親說道。
“老爸呢？”小王說道。
“他一大早出發到城裏去辦事情。”
“那得早去，要不然今晚就回不來。”
“什麼回不來？你這孩子怎麼還詛咒你爹！”
“我哪有？”
“好了，快吃飯吧。你也別遲到了。”
小王快快地吃完早餐，拿起書包去上學了。母親送他到門口後也準備好幹農活了。這樣小王一個人走在了漆黑的山路上。那時候鄉下的路實在是不好走。幾乎所有的路都是土路，而且沒有維修，所以顯得凹凸不平。更嚴重的是一路上沒有路燈，行走時候要時刻注意，以免摔倒。除了路況不好外，經常有野狼出沒。這不要說對一個小孩，即使對一個成年人也都是個危險。
“真困啊……”小王打哈說道。
他一路上聽著蟲鳴聲和貓頭鷹聲。雖然這些都是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的東西，但是這平淡無奇的東西卻能夠讓他醒目。他在這些聲音中漸漸地醒過來。原本對於這樣的小孩來說這個情景是恐怖可怕的，但是他卻不覺得這個很可怕，因為更可怕的東西就在後麵。那就是他的上學必經之路-墳地。他上學必須要經過村裏的墳地。
那時候因為教育沒有普及，所以鄉下盛行各種迷信的流言。一會兒說半夜裏屍體會從墳裏爬出來，一會兒又會說在墳地裏看到鬼影，一會兒還有人說在墳地聽到詭異的聲音。總之村民們對這些迷信的說話津津樂道。因此再怎麼大膽村民也不會半夜三更一個人到墳地。可是小王他必須得在最黑暗的黎明時刻經過這可怕的墳地。他像其他孩子一樣心裏十分害怕，但是為了讀書也隻好克服心中的恐怖了。
這一天，小王像往常一樣來到了墳地。和平時一樣，他看到了墳地上的墓碑後馬上害怕起來，心跳加快，冒出冷汗。小王走進墳地後，感覺眼前一切都不一樣了。剛才還聽著覺得正常的蟲鳴聲和貓頭鷹的聲音此刻變得詭異，恐怖。他看到那些墓碑上的字就感覺看到了死者的麵孔。他腦海裏變得一片空白，隻想馬上離開這個墳地。可是這個墳地的場地很大，一時半會兒走不完。小王四處看著，深怕有鬼會襲擊他。可是他越是這麼做越感覺身邊有鬼。此時他在前方的墳墓邊看到了微弱的藍紫色光芒。
“那是什麼？”小王暗想道。
小王心裏十分害怕，心髒幾乎要從胸膛中跳出來。他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所以就眨了一下眼睛。可是他再次睜開的時候，仍然能看到那微弱的光芒。此時他確定那不是自己看錯，的確在自己的前麵有一個光團。小王心裏想起了村裏的老人說夜晚是鬼魂活動的時間，當鬼魂在陽間移動的時候就會帶著鬼火。他走著走著也忘了自己走了幾步，他隻知道要盡快離開這裏。等他走了一段路後以為自己已經離開了墳墓。於是他睜開了眼睛。
“怎，怎麼”小王驚訝地說道。
原來小王並沒有走過那個墳墓，而是恰恰走到那個墳墓邊。此時他感覺到有一股寒氣從墳墓吹來。同時他感覺到有人在旁邊和他說話。他慢慢地轉過頭。刹那間，他驚訝地看到墳墓下麵的土壤上有許多零零碎碎的藍紫色火苗，他還隱隱約約地看到有一個麵黃肌瘦，臉上長滿皺紋的老太婆的樣子。她看起來像煙一樣浮在半空中。
“阿！”小王在呐喊中摔到了地上。
當他再次看墳墓的時候，發現老太婆已經消失，但是鬼火還在那。小王看了後臉色都發青，立刻大聲呐喊著逃走。
這一天他整天都心神不定，到學校就同學和老師說他在墳地所見到的事情。不過大部分同學和老師們都認為他看錯什麼，沒當一回事。此後每次上學仍然要從那經過，但是後來就沒有再見過那老太婆和鬼火。盡管如此，從那以後他心裏留下了一個陰影，每當經過墳地時都感覺是驚心動魄。
王老師給我們講了他童年見過的奇事，我們聽了都入迷。可能是這麼多人聽到自己的童年故事而開心，一向嚴肅的王老師也露出了笑容。
“王老師，你看到的鬼火可能是人骨在地下自燃而引起的。因為以前都是土葬，而且墳墓修得比較簡單，人骨在地下埋了很久後，熱量會積累，很容易點燃人骨中的磷引起自燃。”毛老師說道。
“是啊，後來我跟我的初中化學老師提過這事，他也這麼跟我解釋。可是我不懂，我那天看到的老太婆是什麼？可能是我當時太害怕了，所以看錯了。”王老師說道。
“那還真是可怕啊。”張妮老師說道。
“我想王老師沒看錯，但是卻看錯了。”我說道。
“怡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倩倩說道。
“我想王老師看到的是幻覺產生的假象。”我說道。
“幻覺？我那時候又沒吃什麼藥物，也沒有生病，怎麼可能會產生幻覺？”王老師說道。
“因為你是在墳地。”我說道。
王老師聽了後有一些茫然。
“難道你想說我是被詛咒呢？”王老師說道。
“也可以這麼說。你被墓石詛咒了。”我說道。
“什麼被墓石詛咒了？”
“因為作為墓碑的石頭往往帶有比較強的磁性，這樣磁性會讓一個人的大腦產生幻覺，會看到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估計王老師當時很緊張，腦袋裏想到了幽靈的形象。然後在墓碑的磁性的作用，產生了幻覺。”我說道。
“那王老師感到的寒氣是怎麼回事？”張妮老師說道。
“我想那是因為王老師太緊張手腳發冷。然後正好又是秋天，估計正好那時候吹來了涼風。”我說道。
王老師聽了我的解釋後笑著說道:“看來薑老師真是個大才女啊。”
“王老師你取笑我了。我隻是愛看這樣的電視節目而已。”我說道。
“不過農村的夜晚還真是有一點可怕。我以前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倩倩說道。
這樣她開始講起她遇到的奇事。
(三)
倩倩說她小時候是不懂事的熊孩子。據她自己說她小時候很不聽話，經常惹父母生氣。於是有一年暑假，她父母就想到一招，教育這個不聽話的倩倩。他們把倩倩送到她母親的家鄉，河南的一個偏遠村莊，給當地農民領寄養一周。起初，倩倩還當作遊山玩水，享受田野風光，但是她很快發現自己的噩夢開始了。她到那是吃不好，睡不香，還要一整天幹農活。去之前，她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女孩，但是農地裏幹了兩天活就變黑了。不過這不是最讓她受罪的，最讓她受罪的是房間裏沒有廁所。
原來她小時候，許多北方農村房間裏沒有廁所。當地居民要走到村裏的公共廁所裏上廁所。這對倩倩這樣的小姑娘來說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白天問題還不大，但是到了晚上卻是個大問題。因為一路上都沒有路燈，隻有在公共廁所那有一盞破舊的小燈泡，而周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寄養倩倩的農家跟她說十點之後，就不要上廁所，以免遇到危險的事情。可以說倩倩在這是度日如年，每天想著一件事情，那就是父母親早一點接她回去。每天晚上都用手指頭數著還有多少天父母會接她回去。終於倩倩熬過了六天苦日子。到了第六天，她似乎看到了希望。這一天晚上她像平常一樣吃完晚飯，然後和寄養家庭的孩子聊了一段時間後就去睡覺了。她在被窩裏希望著天早一點亮起來，幹了一整天的農活也累了，所以就早早地閉上眼睛，希望一覺睡到天亮。這一夜倩倩比較早就睡著了。因為太高興以至於忘了房東太太的告誡，睡覺前不要喝水，以免晚上起來上廁所。她在睡覺前喝了一大杯的水。
原本倩倩以為這麼一點水喝了也沒什麼，但是到了半夜她卻醒過來。雖然不知道是幾點，但是外麵一片漆黑。即使在枕邊，那也是伸手不見五指。這時倩倩想去上廁所，但是很怕在這麼漆黑的晚上一個人走在外麵，再加上房東太太提醒她，說這一帶有許多野獸出沒，尤其是野狼。倩倩想到這後，心裏也害怕起來。原本她想忍耐一下就過去了，但是她感覺自己實在是憋不住了。原本她想叫房東的兒子陪她去，但是畢竟半夜三更去找男生有一些難為情。她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覺得自己去一個人到外麵去上廁所。她下了床，穿上外衣後走 出了房子。
當倩倩走到外麵的時候一片昏暗。一眼看過去漆黑一片，當眼睛稍微習慣了以後才能隱隱約約地看到簡陋的土路和破舊的房子。雖然這些景色伴隨她渡過了這幾天難熬的日子，對她來說是一輩子都難忘的風景，但是在夜幕下同一個景色卻變得完全不一樣。她一路上走過來感覺所有的東西都詭異。那些舊房子看起來就像恐怖片裏出現的，在陳舊的紅磚頭房子上還保留著80年代計劃生育的口號，讓她看得感覺自己穿越到改革開放初期。她時刻還能從牆角看到了明亮的野貓的雙眼，還能聽到它們詭異的叫聲。她走了半天，終於來到了公廁。雖然公廁又破又髒，在外麵就能聞到惡臭味，但是倩倩也別無選擇。她小心翼翼地走進廁所，然後上完廁所後馬上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