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西沃德醫生的日記之繼續(1 / 3)

10月11日晚上

喬納森叫我把這個記下來,因為他說她在這個任務裏是不能享受平等待遇的,他想讓我準確記錄下來。

我覺得當我們在日落前被叫去看哈克夫人時,沒有人覺得驚訝。我們最近開始明白日出和日落對於她來說是少有的自由的時間。在這短暫的時間裏會顯現出原來的她,沒有什麼力量可以壓製她或者是束縛她,或者是煽動她去做什麼。這樣的情緒或者狀況通常在準確的日出或日落的前半小時開始,一直持續到太陽升高,或者是雲彩依舊被地平線以上的光線照得通紅。一開始會有一種不好的狀況,仿佛是一個結被解開了,然後很快就是純粹的自由。無論如何,當自由結束時,她很快就複原了,隻需要通過一段沉默的時間。

今晚,當我們見麵的時候,她有點不自然,表現出內心掙紮的所有征兆。我在第一時間鎮壓住了她暴力的傾向。

無論如何,幾分鍾後,她完全控製住了自己。然後,她示意她的丈夫坐在自己的身邊,讓我們其他人搬椅子坐得近點。

她拿起自己丈夫的手,說道:“我們現在這樣自由地坐在這裏,可能是最後一次了!我知道你會陪著我,直到最後的。”這是對她的丈夫說的,我們能看見他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早上我們便出發,執行我們的任務,隻有上帝才知道等待我們的是什麼。你們這麼好,同意帶上我。我知道勇敢的、真誠的男人們能為一個可憐的、弱小的女人做什麼,他們都會去做的,這個女人的靈魂也許丟失了,不,不,還沒有,但是無論如何很危險。但是你們必須記住我不再和你們一樣了。我的心髒裏,我的血管裏有毒藥,它可能毀了我,它肯定會毀了我,除非我們得到安慰。啊,我的朋友們,你們像我一樣明白,我的靈魂危在旦夕。雖然我知道對於我來說有一條出路。但是你們和我都不能驅走它!”她懇切地看著我們每一個人,一開始和最後她的丈夫都一直握著她的手。

“那條路是什麼?”範海辛聲音嘶啞地問道,“那條我們絕不能走的路是什麼?”

“如果我現在就死去,不管是用我自己的手還是別人的,在更大的邪惡來到之前。我知道,你們也知道,一旦我死了,你們就會將我永生的靈魂放歸自由,就像你們對可憐的露西做的那樣。如果死亡是我唯一的選擇,我不會拒絕現在就死,在愛我的朋友們中間。但是死亡不是所有。我不能夠接受這樣的死去,當我們的前方有希望的時候。因此,對於我,我會放棄永久的安息,而是走進黑暗裏,那裏可能有世界,可能有下麵的世界裏最黑暗的東西!”

我們都沉默了,因為我們本能地感覺這隻是一個序曲。其他人的表情都很嚴肅,哈克的臉變得灰白,也許,他比我們都更能猜出下麵會是什麼。

她繼續說道:“這就是我能夠放進財產中的東西。”我注意到她在這裏奇怪地用到了法律詞彙,非常嚴肅的。“你們每個人會給出什麼呢?你們的生命,我知道,”她說得很快,“這對於勇敢的人來說很容易。你們的生命是上帝的,你們可以把它們還給他,但是你們會給我什麼呢?”她質疑地看著,但是這次沒有看她丈夫的臉。昆西好像明白了,他點了點頭,她的臉上露出喜悅的表情。“那麼我會直接告訴你們我想要的,因為在我們這樣的聯係中不能有懷疑。你們必須向我保證,所有人,甚至是你,我親愛的丈夫,當時間到來的時候,你們一定要殺了我。”

“那個時間是什麼?”聲音是昆西的,但是很低沉。

“當你們確定我已經變到隻有去死,才能獲得永生的時候。當我的肉體死了以後,你們一秒鍾都不要耽誤,將木樁插進我的心髒,砍掉我的頭,或者做一些其他的任何事情,隻要能讓我安息!”

在片刻的停頓之後,昆西是第一個行動的人。他跪在她麵前,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裏,莊重地說:“我隻是一個粗魯的人,也許,不配有這樣的榮譽,但是我以我所有神聖的和珍貴的東西發誓,如果那個時間到來的話,我不會推卸這個你放在我們身上的責任。我也向你保證,我會把事情辦好,因為隻要我有懷疑,就把它當成是那個時間已經到了!”

“我真正的朋友!”這是她在泣不成聲時說的唯一的話,她俯下身子,親吻了他的手。

“我也發誓,我親愛的哈克夫人!”範海辛說。“還有我!”高達爾明勳爵說道,他們輪流跪在她麵前起誓,說他們每個人也都會這樣做的。然後她的丈夫神色暗淡地看著她,他的臉色蒼白,發白如雪,他問道:“我也必須作保證嗎,我的妻子?”

“你也一樣,親愛的。”帶著無限愛憐的聲音和悲傷的眼神,她說,“你不能退縮。你是我在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我們的靈魂已經結合在一起了,並且是我們整個的一生。想一想,親愛的,曾經有勇敢的男人,為了保護他們的妻子不落入敵人之手,他們殺死了自己的妻子。他們舉起武器的手沒有絲毫猶豫,因為這是他愛的人請求他殺了她。這是男人對他們所愛的人的義務,在這種考驗下,親愛的,如果我必須死在某個人的手裏,就讓我死在最愛我的人的手裏吧。範海辛醫生,我沒有忘記你在露西的那件事裏,對她愛的那個人的仁慈。”她臉紅了,換了一個詞,“對那個最有權力給她安寧的人。如果再有這樣的時刻,我希望你讓它成為我丈夫生命中幸福的回憶,是他的手把我從可怕的束縛中解放出來了。”

“我發誓!”教授的聲音響亮。

哈克夫人笑了,她鬆了一口氣躺回去說道:“現在是一個警告,一個你們絕對不能忘記的警告。這個時刻,如果這個時刻會來的話,它會來得又快又突然,在這種情況下你們一定不要浪費機會。因為這個時候我自己可能……如果這個時刻到來,我會和你們的敵人一起對付你們。”

“還有一個要求,”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變得非常嚴肅,“這不像剛才那件事那麼關鍵和必要,但是我想讓你們為我做一件事,如果你們願意的話。”

我們都默許了,沒人說話,因為沒有說話的必要。

“我想讓你讀葬禮上的話。”她的話被她丈夫的一聲呻吟打斷。她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繼續說道:“你總有一天會為我讀它的。無論說出的是什麼,它對我們來說都會是一個甜蜜的回憶。你,我最親愛的人,我希望你來讀它,這樣你的聲音就會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中!”

“可是,親愛的,”他懇求道,“死亡離你還很遙遠。”

“不,”她說道,舉起一隻表示警告的手,“現在我的死亡比被一個塵世的墳墓重重地壓在身上還要深。”

“我的妻子,我一定要讀它嗎?”他在開始讀之前說。

“這樣會安慰我的,我的丈夫!”她就說了這麼多,然後哈克開始讀她已經準備好的本子。

我怎樣才能描述那樣的場麵,莊重、憂傷、悲哀、恐懼,卻很甜蜜。甚至是一個懷疑論者——他在任何神聖的和感人的東西裏麵隻能看到苦澀的事實的滑稽——如果他看到這一小群忠誠的朋友跪在這個受傷的、悲哀的女人麵前,也一定會深受感動的。聽著她的丈夫溫柔的聲音,用這樣受傷和感動的語調,他必須經常停下來,讀著這段簡單而美麗的文字。我寫不下去了……我泣不成聲!

她的直覺是對的。很奇怪,我們當時也感受到了她強大的影響力,這讓我們感到很安慰。沉默,預示著哈克夫人又從她心靈的自由恢複到了原來的狀態,好像並不像我們害怕的那樣,並沒有充滿絕望。

喬納森·哈克的日記

10月15日瓦爾納

我們在12日早上離開了茶陵克羅斯,同天晚上到達了巴黎,然後坐上了東方快車,車上為我們留了位置。我們日夜兼程,在大約5點鍾的時候到達了那裏。高達爾明勳爵到大領事館看有沒有他的電報,我們其餘的人則進了一家旅店——“敖德薩斯”。

旅途上可能有一些小故事,然而,我很急切地想行動,沒時間管它們,直到塞莉娜凱瑟琳到達港口,我都不會對這個廣闊世界的任何東西產生興趣。感謝上帝!米娜現在的情況很好,看起來越來越強壯了。她的氣色又恢複了。她睡得很多。她幾乎在整個旅程中都在睡覺。不過,在日出和日落之前,她非常清醒和警覺。範海辛在這個時候催眠她也成為了一種習慣。一開始,他需要作很大的努力,他要做很多手勢。但是現在,她很快就能夠進入催眠的狀態了,好像已經習慣了。他在這個特殊的時刻好像有一種意念的力量,使她的思想服從他。他總是問她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她一開始回答:“什麼也沒有,一切都是黑暗的。”

然後又說:“我能聽見波浪拍打著船,水從旁邊流過去。帆和索具被拉緊了,桅杆吱吱嘎嘎地響著,風很大……我能聽見支桅索在動,浪花擊打著船頭。”

顯然塞莉娜凱瑟琳仍然在海上航行,正在去往瓦爾納的路上。高達爾明勳爵剛剛回來。他收到了四封電報,從我們出發開始一天一封,不過作用都一樣,都是說塞利娜凱瑟琳還沒有從任何地方向勞埃德商船協會報告。他在離開倫敦之前安排他的代理人每天給他發一封電報,說明是否收到了船的報告。即使沒有報告他也要發電報,這樣他可以確定伯爵另一頭一直在被監視。

我們吃了晚飯很早就上了床。明天我們去見副領事,安排一下能不能船一到,我們就上船。範海辛說我們的機會是在日出和日落之間上船。伯爵,即使他能變成蝙蝠,也不可能隨心所欲地跨越流動的海水,因此他不會離開船。因為他不敢變成人的樣子引起懷疑,他顯然想避免懷疑,他一定會乖乖地待在箱子裏。如果是這樣,我們可以在日出之後上船,這樣他就任憑我們擺布了,因為我們可以在他醒來之前打開箱子殺死他,就像我們對可憐的露西做的那樣。他怎樣受我們的擺布已經不重要了。我們認為不會在官員和水手那遇到太大麻煩。感謝上帝!這是一個隻要行賄就能做任何事情的國家,我們的錢很多。我們唯一要確認的就是船不會在我們沒有得到警告的情況下,在日落和日出之間就駛進港口,這樣我們就安全了。錢包會解決這些問題的,我想!